第１０回 庶女和庶女也是不一樣的

盛老太太問完了三個孫女的話之后，就說乏了，讓兒孫們都自回屋里去。老人家要歇息了，盛纮本來還想為墨蘭說兩句話，也只好憋著回屋了。

剛回屋，還沒寬衣洗漱，老太太身邊的房媽媽突然來了，盛纮夫婦忙請她進(jìn)屋。房媽媽是府里的老資格了，她說話利索，三言二語把來意講明了——老太太把明蘭姑娘要過去。

此言一出，盛纮夫婦兩個立刻天上地下，王氏大喜過望，恨不能立刻去燒兩柱香還愿，盛纮則有些沮喪，覺得老太太終究不肯待見林姨娘。

“老爺，您的一片孝心老太太都領(lǐng)受了，老婆子在這里替老太太道謝了，…太太，煩勞您抽空給六姑娘收拾下，回頭傳我一聲，我就來接人?！?/p>

房媽媽素來為人爽利，說完后，便躬身回去了。

“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咱們家里的姑娘，除了華兒就是墨兒最大，自然是長姐服其勞，難不成讓個不懂事又病弱的孩子去？”盛纮張開雙臂，讓王氏解開衣服，他怎么想也覺得墨蘭比明蘭更合適，“更別說這些日子墨兒一直在老太太跟前服侍，人皆道她孝順妥帖，老太太還在猶豫什么？”

王氏正身心舒爽，笑道：“這是老太太在挑人，您覺著好沒用，得她自己個兒愿意才成！我也常跟華兒說她穿亮色些更顯得鮮嫩，可她偏喜歡淡色衣裳。老爺啊，凡事兒得人家心甘情愿的才好，總不能您覺著好，就給硬安上一個，老太太瞧在老爺?shù)拿孀由希圆粫g您，可她心里未必舒服。所以啊，您且放寬心，不論老太太挑哪個孩子，不都是老爺?shù)拈|女？如今老太太發(fā)話了，您照辦就是了，老太太也合心意，您也盡了孝心，不是兩全其美？再說了，老太太慈心仁厚，她必是瞧著衛(wèi)姨娘早亡，明兒又病弱懵懂，想要抬舉她也沒準(zhǔn)兒呢?！?/p>

盛纮覺得這個理由比較靠譜，越想越覺得可能性高，他就算再想抬舉墨蘭，也不能逼著老太太接受她，不過林姨娘與自己是真心相愛的，墨蘭算是個愛情結(jié)晶，為了這結(jié)晶，他打算再去努力一把。

第二天盛老太太剛起床，房媽媽正捧著個銀絲嵌成長命百歲紋路的白瓷敞口碗伺候老太太進(jìn)燕窩粥，外頭的丫鬟就朝里面稟報：“老爺來了?！比缓蟠蜷_靛青色的厚絨氈簾子讓盛纮進(jìn)來，盛老太太微瞥了他一眼，嘴角略揚了揚，讓房媽媽撤下粥點。

“這么大清早來做什么？天兒冷，還不多睡睡？”待到盛纮行完禮坐下，盛老太太道。

盛纮恭敬的說：“昨兒個房媽媽走后，我想了一宿，還是覺著不妥。我知道老太太是憫恤明兒，可是您自己身子還不見大安，若是再添一個懵懂無知的稚兒，叫兒子如何放得下心來？不如讓墨兒來，她懂事乖巧，說話做事也妥帖，服侍老太太也得心，老太太說呢？”

“此事不妥?！笔⒗咸珦u頭道，“你心雖是好的，卻思慮不周。孩子是娘的心頭肉，當(dāng)初我抱華兒過來不過才三天，媳婦就足足瘦了一圈，幾乎脫了形，她嘴里不敢說，心里倒似那油煎一般。我也是當(dāng)過娘的人，如何不知？所以當(dāng)初即使你記在我名下了，我也還是讓春姨娘養(yǎng)著你。雖說太太才是孩子們的嫡母，但那血肉親情卻脫不去的，讓墨兒小小年紀(jì)就離了林姨娘，我著實不忍……當(dāng)初你不就是以骨肉親情為由，沒叫太太養(yǎng)墨兒嗎？怎么如今倒舍得了？”說著斜睨著盛纮。

盛纮扯出一絲笑來：“老太太說得是，可是明兒她……”

盛老太太淡淡的接過話茬：“如今明蘭在太太處自然是好的，可太太既要管家，又要給華兒備嫁，還要照料如兒和長柏，未免有些操持太過了，況她到底不是明蘭的親娘，行事不免束手束腳，正好到我這兒來，兩下便宜?！?/p>

盛纮被堵得沒話，干笑道：“還是老太太想得周到，只怕明兒無知，累著您了，那就都是兒子的罪過了?！?/p>

盛老太太悠悠的說：“無知？……不見得。”

盛纮奇道：“哦？此話怎講？”

盛老太太微微嘆了口氣，扭過頭去，旁邊的房媽媽見色，忙笑著接上：“說來可憐。來登州后，老爺頭次帶著妻兒來給老太太請安那回，用過早膳，旁的哥兒姑娘都叫媽媽丫鬟接走了，只六姑娘的那個媽媽自顧吃茶，卻叫姑娘等著。六姑娘四處走動間摸到了老太太的佛堂，待我去尋時，正瞧見六姑娘伏在蒲團(tuán)上對著觀音像磕頭，可憐她忍著不敢哭出大聲來，只敢輕輕悶著聲的哭?！?/p>

盛老太太沉聲道：“都以為她是個傻的，誰想她什么都明白，只是心里苦，卻不敢說出來，只能對著菩薩偷偷哭。”

盛纮想起了衛(wèi)姨娘，有些心酸，低頭暗自傷懷，盛老太太瞅了眼盛纮，略帶嘲諷的說：“我知道你的心有一大半都給了林姨娘，可墨兒自己機(jī)靈，又有這么個親娘在，你便是少操些心也不會掉塊肉，倒是六丫頭，孱弱懵懂，瞧在早死的衛(wèi)姨娘份上，你也該多看顧她些才是，那才是個無依無靠的?！?/p>

盛纮被說得啞口無言。

送走了盛纮后，房媽媽扶著老太太到臨窗炕上躺下，忍不住說：“可惜了四姑娘，且不說林姨娘如何，她倒是個好孩子?！?/p>

盛老太太輕輕笑了：“一朝被蛇咬，我是怕了那些機(jī)靈聰慧的姑娘了。她們腦子靈心思重，我一個念頭還沒想明白，她們肚子里早就轉(zhuǎn)過十七八個彎了，還不如要個傻愣愣的省事，況她不是真傻，你不是說那日聽到她在佛前念叨著媽媽嗎？會思念亡母，算是個有心的孩子了，就她吧?！?/p>

……

王氏神清氣爽，事情朝她最希望的方向發(fā)展，那狐貍精沒有得逞，如蘭不用離開自己，還甩出了個不燙手的山芋，這登州真是好地方，風(fēng)水好，旺她！于是第二天，她也起了個大早，指揮著丫鬟婆子給明蘭收拾，打算待會兒請安的時候就直接把人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