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一連串的臺詞震驚得蕭末連擦臉的動作都停下來了,他站在保鏢中央,手里抓著一塊被疊整整齊齊的手帕,定格在將手帕放到臉邊的動作——此時,黑發(fā)男人站在秋風(fēng)蕭瑟之中,就好像一陣風(fēng)就能把他吹走似的。
而站在蕭末不遠處的女人在嚎完之后似乎沒臺詞,這才終于安靜下來,就好像才睡醒似的用古怪的目光盯著面前這個被保鏢層層疊疊圍住的黑發(fā)男人——剛才,她也就是聽說蕭家來人了,才直接把一盆黑狗血潑上去的,其實車上下來的是誰,她根本不知道。
一盆狗血只不過是下馬威罷了。
而現(xiàn)在,她終于有時間仔仔細細地打量蕭家派來的“代表”了——
蕭末還穿著白天去接兒子們的那一套衣服,筆挺的深色西裝很講究,將他的皮膚映襯的很白,讓人產(chǎn)生近乎于透明的錯覺。他的五官精致并帶著仿佛與生俱來的性感,眼底似乎還有一層長期處于疲憊狀態(tài)才有的不怎么健康的淡青色痕跡。
此時此刻,黑發(fā)男人似乎對這個女人說的話顯得略有疑惑,臉上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一絲無辜的神態(tài),那模樣——在場的人若是不小心瞧見了,哪怕是不喜歡男人的,也是輕易移不開目光的。
不知道打哪兒一陣寒風(fēng)吹來,剛才那個還瘋瘋癲癲的女人在蕭末那淡淡的目光掃過自己身上的時候,猛地打了個顫,她搖了搖下唇,不自覺地抬起手整理了下已經(jīng)亂得無藥可救的頭發(fā),完全無視了周圍保鏢恨不得吃了她的目光,深呼吸一口氣后,問眼前的奇怪男人:“你是誰?”
男人笑了笑,輕輕推開周圍的保鏢從保護圈里走了出來,就好像有意要讓大家看清楚自己的臉?biāo)频?,并露出?biāo)準(zhǔn)的四顆大白牙微笑,用云淡風(fēng)輕的嗓音自報家門道:“李夫人是嗎?我是蕭末。”
短暫如同死一般的沉默。
緊接著將現(xiàn)場層層圍繞的人群一片嘩然炸開了鍋——此時,他們這才終于看清楚了,跟在男人身邊的可不就是蕭家的主事蕭祁么?男人的身份,無需質(zhì)疑。
蕭家家主已死的謠言至此,不攻自破。
眾目睽睽之下,那個被稱呼為“李夫人”的女人當(dāng)場愣在了原地。
直到蕭末一臉淡定地接過沖沖忙忙趕過來的手下遞過來的浸了溫水手帕,一邊用緩慢而優(yōu)雅的動作擦著手,一邊提議他們“有話進去慢慢說”時,李夫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今天到這里來究竟是來干嘛的。
大約十分鐘后,蕭末如愿以償?shù)刈M了賭場VIP休息室柔軟的沙發(fā)里——
不得不吐槽一下蕭末這破爛的小身板兒,光在外面站了一會兒說了兩句話,此時男人就覺得太陽穴被風(fēng)吹得一陣陣突突地跳。
疼。
鼻腔里,每一口呼吸也盡是黑狗血的腥臭味兒。
難受。
蕭末決定改明兒必須要讓他們在院子里放一臺跑步機——至于跑步機這玩意和華麗的歐式花園里那些嬌嫩的薔薇配不配看起來違和不違和,那,關(guān)他屁事。
……可惜賭場周圍的奢侈品店習(xí)慣晚上八點關(guān)門,這么晚了已經(jīng)找不到賣衣服的店,但穿著這么一身衣服蕭末簡直要被熏得無法思考——武館里的臭腳丫子味都沒這味道折磨人。
逼于無奈,在蕭祁的提議之下,蕭末還是憋不住撲鼻而來的血腥臭味跟他換了衣服——帶著其他人體溫的衣服穿上身的時候,蕭末不僅不覺得難受,反而還覺得太陽穴那針扎似的疼痛減緩了一些,只不過蕭祁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點大,袖子都快攏著手了。
反觀之敢隨便講他穿過的襯衫隨便套在身上的蕭祁,穿著他的襯衫的時候,過長的手臂露出了一大截,胸前的肌肉那塊似乎也有些緊繃——很顯然蕭祁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于是在蕭末戲謔的目光下,面癱西裝男皺了皺眉,滿臉無奈地將胸前的扣子打開,將結(jié)實的胸膛暴露在外。
在外面,人家見了蕭祁,一聲“祁哥”是在所難免的,但是到了蕭末面前,他就是蕭祁——怎么委屈,在蕭祁看來,那都是應(yīng)該的。
蕭祁那點憋屈蕭末看在眼里,心中感慨一聲忠犬萬萬歲,這邊裝模作樣地抿了一口手中的威士卡,火辣辣的酒精立刻就將身子暖了起來,蕭末穿著干凈的衣服,吹著溫度合適的暖氣空調(diào),心情不錯地調(diào)侃身邊穿著自己的襯衫顯得格外憋屈的西裝男:“一會你可以去隔壁的牛郎店繼續(xù)上夜班賺外快。”
蕭祁臉上依舊是萬年不變的四平八穩(wěn):“末爺說笑了。”
蕭末:“……”
那你倒是笑個啊。
正當(dāng)蕭末煞費苦心地努力跟下屬改善關(guān)系時,休息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走進來一大堆人,隊伍的最前端自然是今晚大鬧賭場的“李夫人”,似乎是VIP休息室里的燈光對于她來說有些刺眼,當(dāng)她被帶進來并安排在蕭末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來的時候,整個人和在外面鬧時判若兩人,顯得有些神經(jīng)質(zhì)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
隊伍最后面的是今晚看場子的主管,他手中捧著一疊檔——蕭末掀了掀眼皮,沒說話。
蕭祁自然明白蕭末的意思,仿佛沒有感受到周圍的下屬打量自己——特別是看見明顯小了一號的白色襯衫時那種小心翼翼卻依舊掩飾不住好奇的目光,他淡定自若地接過了主管手中的檔,輕車熟路地翻了翻,然后這才走回蕭末的身邊,微微彎下腰附在坐在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的男人耳邊輕輕說:“末爺,都看好了,這是今晚賭場的賬單,總共收益折算三千七百萬港幣,去除今日分紅和份額工資,今日純收益一共一千一百五十萬港幣?!?/p>
蕭末:“……”
蕭祁等了一會兒,結(jié)果半天沒見到男人有動靜,只好再次出聲輕輕喚了聲:“末爺?”
啊,說完啦?
蕭末眨了眨眼,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心里卻在瞬息之間閃爍過一千一百五十萬個“然后怎么辦”,最后,他放棄治療了,決定比起實戰(zhàn)還是老老實實地繼續(xù)裝他的大爺比較靠譜——于是在蕭祁的眼中,男人只是慵懶地垂下睫毛,長而濃密的睫毛幾乎在那層淡青色的暈色上掃過,沉沉地從嗓子深處恩了一聲:“那就按照以前的規(guī)矩辦吧?!?/p>
蕭祁一愣。
蕭末微微偏頭看了他一眼,眉眼之間露出不耐煩的情緒:“還要我教你?”
“是?!笔捚畹懒寺曌?,這才轉(zhuǎn)過身安排,將手中的檔重新交回給主管,面癱著臉用蕭末聽得見的聲音吩咐,“將今晚的純收益全部兌換成籌碼,然后分發(fā)給今晚手上還有籌碼在手上的客人?!?/p>
蕭末:“………………………………………………………………”
今晚老子眨巴了下眼睛就花了一千一百五十萬今晚老子眨巴了下眼睛就花了一千一百五十萬今晚老子眨巴了下眼睛就花了一千一百五十萬今晚老子眨巴了下眼睛就花了一千一百五十萬今晚老子眨巴了下眼睛就花了一千一百五十萬……
正當(dāng)蕭末沉醉于“土豪的人生果然壕無人性”這個打開了新世界跌破了新三觀的事實中時,這時候,吩咐完主管的蕭祁轉(zhuǎn)過頭來,看著蕭末。
蕭末也呆逼似的看著他。
倆人對視了一會兒,大約三十秒后,蕭末覺得剛才的黑狗血大概流進了他的眼睛里現(xiàn)在他才會這么有流下血淚的沖動,咬著后槽牙,硬生生地擠出一個十分淡定地微笑,并且表揚蕭祁:“做得好。”
“虧得末爺栽培了。”忠犬蕭祁點點頭,看上去挺高興——面癱臉上難得的高興愣是把蕭末那句“以后你就改名叫蕭散財好了”給憋了回去。
現(xiàn)在蕭末不僅腦袋疼,他渾身上下都疼。
一千一百五十萬——放以前,這天文數(shù)字夠臭老頭的武館繳三百年的租金,夠他自己繳九百年的房租費……
九百年,蛇都熬成白素貞了親??!
深呼吸一口氣,蕭末難以自拔地強迫自己從這個已經(jīng)不屬于自己的天文數(shù)字中清醒過來,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坐在對面滿臉局促不安的李夫人,微微一笑:“李夫人,我蕭末向來是個好說話的人……”
男人這句話讓在場包括蕭祁所有人的眼皮子都跳了跳。
“可是你跑來場子跟前這么鬧,就不會對了?!笔捘┎患辈宦匕炎约旱脑捳f完,想了想,又覺得哪里不對,又補充,“您看,您這么絲毫不帶商量地一鬧,就讓我的場子一晚上損失了一千一百五十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