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保持沉默的俊偉男子忽然問道,“這是什么酒?”
小竹咬著牙說道:“中山郡有一個傳說不知你聽沒聽過——昔劉玄石從中山酒家沽酒……”
男子學(xué)識淵博,立刻便接口道,“玄石醉酒,千日酒?”
小竹詫異地看他一眼,頷首道:“沒錯,這酒正是傳說中的千日酒。林掌柜在中山郡游歷三年,輾轉(zhuǎn)多地,終于還原了千日酒的酒方,釀造成功后埋入地下七年,最近才挖出來,準(zhǔn)備拿去京城賣個好價錢。打開酒甕的時候,甕里已養(yǎng)出一條酒蟲,酒液極醇、極厚,雖不至于讓人沉醉千日,卻也能醉上三天三夜?!?/p>
“玄石醉酒”乃一流傳數(shù)百年的典故,說的是中山郡有一人名為狄希,釀酒手藝登峰造極,有一酒徒名喚劉玄石,上門買酒。狄希賣給他一壇酒,卻忘了告訴他這種酒后勁極大,須節(jié)制,若是喝醉了可致人千日不醒。劉玄石暢飲過后歸家,醉死過去,家人以為他已亡故,于是將之下葬。過了千日,狄希猛然記起這事,連忙去尋,劉家人這才把埋葬的劉玄石挖出來,恰逢他剛醒,身上還滲透著一股濃濃的酒香,周圍的人聞見了也沉醉三月才醒。
傳到后世,這種酒便得名千日酒,堪稱酒中真仙。
鼻端浸淫著酒香,耳畔纏繞著山匪劃酒拳的喧鬧聲,俊偉男子舔舔干燥的唇瓣,咬牙切齒道:“果然是一幫畜生!”話音剛落便把繩索掙斷,臉沉如墨地站起來。他原本想等到深夜再動手,如今卻忍不得了。
“你你你,你怎么把繩子弄開了?”小竹等人張口結(jié)舌地看著他。
“你們先待在這里,我去救林掌柜,聽見哨聲你們再出來與我匯合?!迸聨兹撕鷣y跑動驚到土匪,俊偉男子給幾人松綁后特地叮囑一番,而后徒手扯斷門栓上的鐵鏈,又稍作還原,循著肉味最濃的方向潛去。
林淡正在翻炒牛筋,芍藥和杜鵑把捶爛的牛肉捏成丸子,放入牛棒骨熬好的奶湯里??匆娡崎T而入的男子,三人均微微一愣,還是林淡反應(yīng)最快,立馬將對方扯進(jìn)來,反手掩好房門。
“你怎么來了,小竹他們呢?”她壓低音量詢問。
“我來救你們?!蹦凶拥奈淦饕驯煌练耸绽U,這會兒正在廚房里挑揀廚刀,語氣十分沉穩(wěn),“我先送你們離開山寨,入了山林千萬別亂跑,沿著小溪下去,在山腳的空曠地帶等我,我和小竹幾人隨后就來?!鄙院蟮膱雒鏁行┭?,不適合女子觀看,小竹幾個留到最后再救也無妨,還能幫他清理一下尸體。
想罷,男子便去拉林淡的手腕,卻被她輕輕推開,“寨子里有三十幾個悍匪,你只一個,怎么應(yīng)付得來?你且坐著吃點東西,稍后我們便能下山?!边呎f邊端來一盤蔥爆牛肉,又把碗筷塞進(jìn)對方手里。
男子下意識便接過碗筷,狼吞虎咽地扒拉幾口,目中閃爍著饜足而又享受的光芒,轉(zhuǎn)瞬又僵硬地頓住,語氣略顯尷尬:“現(xiàn)在可不是吃東西的時候,你們快隨我走!”
“走什么,坐著吃!”林淡輕輕拍開男子伸過來的手,嗓音里帶著輕淺的笑意。
男子看看自己麻癢的手背,又看看林淡笑顏如花的臉蛋,不知不覺便沉默下來,眼瞼低垂。
芍藥和杜鵑看著鍋里被舀空大半的燉牛肉,抱怨道:“跟他們說了肉沒燉爛,還得再熬一會兒,他們偏要舀出來吃,真會糟蹋東西!”
“只糟蹋東西不糟蹋人,已經(jīng)算是萬幸了?!绷值瓊?cè)耳一聽,眼中笑意漸濃,“沒有喧嘩聲了,咱們?nèi)タ纯窗??!?/p>
男子立刻放下碗筷站起來,卻被林淡壓著肩膀摁回去,“你坐著,我們?nèi)ゾ统伞!痹捖渑c兩個小丫頭一人端著一盤熱菜,不緊不慢地走出去。即便碰見土匪,她們也能用上菜的借口掩飾,完全不怕的。
男子摸了摸肩膀,表情有些古怪,隨即緊緊跟上。一行人順順利利地來到大廳,只見地上躺滿了土匪,還有幾個趴在桌上,鼾聲如雷。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化不開的酒香,門一推便沉沉撲過來,叫人走不動道。另有幾棟房子也都傳來鼾聲,可見這些土匪終究抵擋不住千日酒的誘惑,已醉死過去。
芍藥和杜鵑踮起腳尖看了看那口擺放在大廳中央的酒甕,咬牙切齒道:“一壇酒全被他們禍害了!”
林淡摸摸兩個小丫頭的腦袋,還是那句話:“沒禍害人便好,咱們收拾東西走吧。”
男子看看滿地醉漢,表情驚訝,萬沒料到不費一兵一卒,林掌柜竟把事情解決了,根本無需旁人來救。
林淡繞過男子,徐徐道:“在我這兒,沒有什么事是一頓飯解決不了的?!痹捯魟偮?,山寨外竟傳來一陣馬蹄聲,隱隱有成群的火把向此處靠近,也不知出了什么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