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等了小半個小時，化妝師才把方蕾憔悴的臉色遮好。

大家是看八卦過日子的，昨天的緋聞流傳飛快，今天過來看見方蕾和季歸鶴，都偷偷遞著眼神，交流八卦心得。

陳導(dǎo)在片場里溜達(dá)了一圈，和幾個演員都聊了聊，回頭看到方蕾的造型，皺眉道：“卸了卸了，臉色這么紅潤喜慶干嘛，昏死在冰天雪地里的人臉色這么好？”

化妝師是被方蕾要求的，兩方都不敢得罪，緊張地看了看方蕾的臉色。

在陳導(dǎo)面前，方蕾不敢耍大牌發(fā)脾氣，訕訕一笑，乖乖坐回去卸妝。

昨天緋聞剛出來時，她其實挺高興。

緋聞嘛，再假也會有人信。季歸鶴既然和她綁上了，就不愁炒不起來。

她之前就準(zhǔn)備好了來一波大的，炒炒熱度，通稿標(biāo)題是“知名大明星沈棠片場遲到消極怠工，欺負(fù)后輩人設(shè)崩塌”。

可惜還沒配合著緋聞發(fā)出去，事情就發(fā)展成了全網(wǎng)黑。

緋聞時機(jī)不對，經(jīng)紀(jì)人還以為是她心急放出的，打電話罵了她一頓。

今天來到片場后，看到江眠，方蕾就神經(jīng)質(zhì)了。

她也大聲抨擊詛咒過扒她有金主的媒體，看到江眠的瞬間簡直五雷轟頂，懷疑她的秘密已經(jīng)被宣揚(yáng)出去，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是異樣的。

嘲笑的，悲憫的，失望的，輕蔑的。

她滿額冷汗，精神緊張，直到江眠被方好問過來叫走，才從那種狀態(tài)里解脫。

隨之而來的又是紛紛雜念——江眠也是沈棠的金主？據(jù)說江眠不喜歡多管閑事，是沈棠給他哭委屈了，他才來示威的？

方蕾咬牙后悔沒先發(fā)出通稿。

她手心都是滑膩的汗，偷偷掃向沈棠那邊，目光里都是帶著恨的。

季歸鶴靠在墻邊，身高腿長，毫無阻礙地掃視全場，正好瞅到方蕾帶恨的瞪視，瞅了瞅沒心沒肺坐在椅子上玩游戲的沈棠，壓低聲音：“她剛瞪你呢?！?/p>

沈棠茫然抬起頭，反應(yīng)過來，無所謂地繼續(xù)玩：“哦?！?/p>

看他對這事完全不上心，季歸鶴剛想略過，又聽沈棠漫不經(jīng)心問：“季影帝，方小姐沒找你解釋？”

雖然雙方官博都澄清了，但季歸鶴的粉絲和方蕾的黑依舊覺得這是方蕾蹭熱度，噴得她微博底下血雨腥風(fēng)。

到底只是剛爬起來的小明星，雖然自我膨脹了點(diǎn)，但絕比不上底蘊(yùn)深厚的沈棠和上升極快的季歸鶴。

沈棠對她沒什么感覺，只對無辜被牽涉的季歸鶴略感……愧疚。

季歸鶴笑而不語。

沒聽到回應(yīng)，沈棠放下手機(jī)，歪頭看向他。

季歸鶴盯著沈棠眼角漂亮的淚痣看了幾秒，才對上他的目光，似笑非笑：“需要解釋的不是她吧。”

沈棠瞇起了眼。

兩人無聲對峙著，附近幾個工作人員豎著耳朵沒聽見八卦，反而被這低氣壓搞得冷汗直流，避免被這倆人波及，悄咪咪地往后退去。

季歸鶴的眼睛漆黑澄澈，像一面鏡子。

半晌，沈棠的嘴角一彎，笑得燦爛，聲音微微拖長了調(diào)：“需要解釋的也不是我吧?！?/p>

美麗的人或物總讓人寬容耐心，不忍苛責(zé)。

季歸鶴舉著厚重的cp濾鏡，硬是從沈棠的神態(tài)語氣里覓出了點(diǎn)俏皮和撒嬌，心里小小的不滿忽然就煙消云散了。

他含著笑，彎下腰，與沈棠平視：“但愿如此?！?/p>

沈棠職業(yè)素養(yǎng)一流，面不改色：“就是如此?！?/p>

“嗯，那就和你們無關(guān)。”季歸鶴心情愉快，話題偏了十萬八千里，“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了嗎，奶糕味道怎么樣？”

沈棠繼續(xù)戳那張漂亮的SSR卡片，漫不經(jīng)心地敷衍了倆字：“還行?！?/p>

還行啊。

那就是很好吃了。

季歸鶴滿意點(diǎn)頭，目光落到沈棠臉側(cè)。

側(cè)臉光滑如玉，白里透紅，看著……還挺好摸的。

好想戳一下。

應(yīng)該很軟吧？

手指蠢蠢欲動，季歸鶴努力壓抑那股莫名的沖動。

最近越看沈棠越順眼了，像是又面對上了那個死倔又可愛的小孩兒。

分明一個渾身是刺，一個軟軟糯糯，天差地別。

磕cp真是好壞參半，容易被臉蒙蔽。

內(nèi)心復(fù)雜的季歸鶴左思右想，還是決定戳一戳——給自己的cp發(fā)點(diǎn)糖怎么啦？

沈歲歲同志的經(jīng)紀(jì)人坑了他，總得付出點(diǎn)代價吧？

怎么能真便宜了沈棠，教訓(xùn)方蕾又坑他？

邏輯嚴(yán)密地說服了自己，季歸鶴正要下手，收到緊急軍情的編劇沖過來，瞅到季歸鶴意欲動手，眼眥欲裂，一個箭步?jīng)_過來，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季歸鶴：“……”

沈棠茫然抬頭：“老郭？”

編劇冷靜地把他的腦袋摁回去：“繼續(xù)玩?！?/p>

“……哦?！?/p>

季歸鶴啼笑皆非，想要解釋，卻百口莫辯。編劇將他拖到角落，唉聲嘆氣，苦口婆心：“小季啊，你們年輕人心胸寬闊，哪有那么多仇啊怨啊的，對不對？”

季歸鶴總算明白沈棠被誤會時的感受了：“您誤會了……”

“我們是看著小棠長大的?！本巹≌卵坨R，擦了擦不存在的淚水，紅著眼眶握緊季歸鶴的手，努力煽情，“這孩子打小就可憐，五歲時家里公司瀕臨破產(chǎn)，星探正好找上來，他爸媽就直接把他賣了，簽的合同好比賣身契，行程表排得又緊又密，父母天天在公司，也沒來見過他幾面。我和老陳第一次在劇組里看到那么個奶娃娃時，心疼得要死……”

季歸鶴還是頭一次聽到這些，怔了怔，不吭聲了。

他從小在國外長大，那次回國留下初戀陰影后，更不想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