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蔚瀾氣咻咻的坐在樹干上,板著臉說:“我不跟你吵,我吵不過你,你也別跟我吵,還是想想現(xiàn)在該怎么辦吧?!?/p>
良久,魏恒才坐在他身邊,再次拉緊圍巾,臉色像是被霜浸透了似的,呈蒼凝的冷白色。
“只能一種可能,他回來了。”
魏恒道。
鄭蔚瀾不解:“回來干嘛?找你拿回身份?”
魏恒慢慢的點頭,又搖頭,頹然的閉上眼睛,道:“我不知道,'魏恒'這個身份已經(jīng)被他丟棄了,他沒有理由再拿回去。就算他成功把高星元的死誣陷在我頭上,也無法解釋他為什么消失了五年?!?/p>
鄭蔚瀾埋頭不語。
魏恒看他一眼,道:“你想說什么?”
鄭蔚瀾皺著眉,道:“難道他把身份還給你,只為了一個高星元嗎?”
“什么?”
“我的意思是,他殺死高星元,肯定有原因……”
一語未了,魏恒像是忽然被他點醒了似的,猛地站起身,道:“我們回案發(fā)現(xiàn)場看看?!?/p>
當初他匆匆忙忙埋葬高星元,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顧及高星元的死因,后來就逃命般離開了銀江,竟然一直將高星元的死因忽略到現(xiàn)在。
回城的路上,魏恒想起他背著高星元的尸體在林子里艱難前行的一幕,前方是深不見底的夜,懸壁下是轟隆隆的江水,身后的攀枝錯節(jié)的樹木攔死了他的去路,他像是走入了一個有進無退的圈套。
而圈套的開始,就是高星元的尸體。
高星元住在一所職工宿舍,是父母留給他的一套小房子,父母搬到鄉(xiāng)下住,房子留給他照管。他死后,房子就一直閑置著,門上掛著一只暗紅色的生滿鐵銹的鎖,防盜門已經(jīng)被賊卸掉了。
職工宿舍是一片低矮的六層小樓,殘桓破壁,破舊蕭條。
魏恒沿著回憶走到位于西南角的一棟小樓前,鉆入昏沉潮濕的樓道,樓道里發(fā)散著油膩膩的陳腐味,臺階上也滿是黑色的泥垢。
“403。”
魏恒朝樓道盡頭的門指了指。
鄭蔚瀾快步走過去,拿出早備好的鐵剪子插到鎖頭中間,兩三下別開了鎖頭。
魏恒進去,關上門,看到房間里的陳列,不僅松了一口氣。
想必警察扯掉現(xiàn)場封鎖后,高星元的父母也沒有刻意打掃過,這里的陳列和布景和當年一模一樣。
只是家具和地板上落了一層厚重的灰塵,空氣中漂浮著粉塵和木頭發(fā)潮的味道。
“尸體在哪兒?”
鄭蔚瀾沒頭沒腦的在巴掌大的客廳里轉了一圈,問道。
魏恒站在客廳中間,抬手指向擺在東邊墻邊的一組布藝沙發(fā),道:“那里。”
當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了。
鄭蔚瀾沒有看現(xiàn)場的經(jīng)驗,茫然了一會兒,又問:“咱們……是不是得找點什么?”
“你去臥室看看,把有價值的東西拿出來?!?/p>
“什么東西有價值?”
魏恒:“……丟了之后會讓你著急的東西?!?/p>
“哦哦哦。”
鄭蔚瀾往臥室去了。
魏恒看一眼他的背影,忍不住想;如果邢朗在這里……
這個念頭還沒浮現(xiàn)完整,忙被他在腦海里扼制,阻止它繼續(xù)成型,否則將是一場不可收拾的災難。
客廳很小,他很快轉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
魏恒正要進臥室給鄭蔚瀾幫忙,就見鄭蔚瀾端著一個抽屜出來了:“小念,你看看這里面有沒有你說的那種……哎呦臥槽!”
抽屜太重,鄭蔚瀾一下沒抱穩(wěn),東西全都撒了出來,咕嚕嚕滾的滿地都是。
臥室門口正對著洗手臺,幾個泥塑的動漫人偶滾到了洗手臺底下。
魏恒嘆了口氣,蹲下身子撿。
鄭蔚瀾鉆到洗手臺下?lián)炷菐讉€人偶,忽然'誒?'了一聲:“這幾塊地板是活的?!?/p>
魏恒立刻丟開手里的雜物,跪在地上彎腰往里看:“能撬開嗎?”
鄭蔚瀾又拿出方才撬鎖的鐵剪子,沒幾下就敲出三塊長方形的木板。
“快看里面有什么?!?/p>
魏恒急道。
洗手臺下的空間太狹小,而且沒光,鄭蔚瀾趴在地上伸了條胳膊下去,在地板下的空洞里摸了一會兒,摸出一個巴掌大的烏木盒。
“你打開?!?/p>
鄭蔚瀾把盒子交給魏恒,在衣服上擦著手上的灰塵。
盒子只扣著一個小小的括幾,很輕易就打開了。
魏恒打開盒子,看到里面的東西,霎時就愣住了。
鄭蔚瀾嚇了一跳,猛地把盒子拿過去:“這是,是粉鉆?!”
鴿子蛋大小的粉鉆,超過十克拉,裝在暗沉沉的盒子里,耀耀閃著清光。
鄭蔚瀾又從盒子地下拿出一張紙,遞給魏恒:“你再看這個?!?/p>
魏恒打開,見是一張鑒定證書,標明了粉鉆的質地和收藏者委托的拍賣公司。
魏恒把鑒定證書收好:“拿上東西,我們走?!?/p>
離開職工宿舍,天色已經(jīng)全暗了,黑壓壓的云墜在天上,把天與地的距離無限拉低,似乎隨時會掉下來。
銀江市航天路圖書館每一層都亮著燈光,把周邊的街道渲染的亮如白晝。
魏恒從圖書館旁邊的快餐店走出來,提著兩杯飲料和幾個漢堡走在人行道上,看到街道上的巡邏車,習慣性的低下頭,拉緊衣襟。
他進入圖書館,呈電梯到了三樓,在電腦室前向內張望。
電腦室里只有十個人不到,他很快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鄭蔚瀾,鄭蔚瀾也看到了他,沖他連連招手。
魏恒壓著步子朝他走過去,把東西放在電腦桌上,扶著他的椅背彎腰看著電腦屏幕,低聲問:“查到了嗎?”
鄭蔚瀾的嗓音崩的緊緊的,晃動鼠標的手不停的顫抖:“你知道這顆值粉鉆多少錢嗎?”
鄭蔚瀾向他轉過臉,豎起一根手指,目光不停的閃動:“1.3個億,還是五年前?!?/p>
魏恒怔了怔,他知道這顆鉆值錢,沒想到這么值錢。
但是問題接憧而來,這顆天價粉鉆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高星元家里?
鄭蔚瀾連人帶椅子向他轉過身,神色復雜極了,又問:“你知道這顆鉆最后的收藏者是誰嗎?”
魏恒從他的眼神中隱隱看出了什么,心里模模糊糊的浮現(xiàn)一個答案,還是問:“誰?”
鄭蔚瀾咬了咬牙,湊近他,低聲道:“羅旺年!”
羅旺年,銀江629滅門案……
雖然已經(jīng)猜出了答案,但是魏恒心里仍舊一驚。
鄭蔚瀾拿起裝有粉鉆的盒子,抓起魏恒的手,'啪'的一聲,把盒子拍在魏恒的掌心。
“江潯讓你背的不是一樁命案,而是一樁滅門案!你被江潯耍了,魏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