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就來問我。”姚氏說，話語里未盡之意很多。

吳瑕開始還不明白，畢竟雖然他說他沒做過，但對一個聰明人來說，做什么都上手的快，只要比照著往年的節(jié)禮單子，又結(jié)合最近幾個月的親疏關(guān)系看有沒有添新丁，然后再酌情增減就是，很簡單，再說了只是讓他再過一遍眼，又不是讓他重新再做一份，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要去問她。

翻到年底單子的最后一張，吳瑕想，他大概知道是為了什么了。最后一張單子送的是寧北姚兆豐，寧北，姓姚？吳瑕想，難道是娘的娘家，寧北，那可是苦寒之地，歷來皇帝流放臣子的好地方。吳瑕仔細(xì)翻了翻單子，金玉器首飾一概都沒有，棉花，布料，皮子，炭，米，筆墨書紙都是些樸實(shí)的東西。

可以看出這是一張私人的單子，它和之前所有的單子都不一樣，吳瑕知道，這才是姚氏今天想要給他看的東西。

吳瑕想了片刻，還是拿著這張單子去找了姚氏。姚氏見他來，揮揮手讓人都去門外站著。

“娘，這張單子，可是送往外祖家的?！眳氰?。

姚氏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讓吳瑕坐下，“你外祖的事，我想你也是時候知道了。

在姚氏的敘說下，吳瑕得知，姚氏的爹當(dāng)年正經(jīng)是大官，文淵閣大學(xué)士，老皇帝的心腹，也當(dāng)過當(dāng)今皇帝的老師，在姚氏十四歲正要議親的時候，姚氏一家男丁被發(fā)配寧北，當(dāng)年還發(fā)生的一件大事是皇帝的哥哥造訪，但是姚氏不相信自己的家族會參與到謀反中去，事實(shí)上，圣人對她家的處理也不同于別的謀逆家族的。

姚氏沒有被流放，但是在京城，已經(jīng)沒有人家會和她結(jié)親，人人自顧不暇，姚氏本想著要不青燈古佛一生算了，偏巧那時候老太太來求娶她了，本說著是平妻的，六禮都過了，太太不同意，太太娘家哥哥正好生了官，給老爺?shù)纳馐┘恿瞬簧俚膲毫?，?dāng)時老太太都說算了，若抬我進(jìn)門為妾，實(shí)在折辱我了。

我祖母還是讓我嫁過來了，罪臣之女，哪還有什么可折辱的，姚家曾與老太爺有恩，老太太這個時候還記得這故人之女，想來也不會對我苛刻到哪去。所以我就來蕭家來做貴妾，轉(zhuǎn)年生了云兒之后，祖母就去世了，至此，除了寧北的家人，我再沒有一個親人了。

就算人在梁城，我也從沒有一刻放下過遠(yuǎn)在寧北的家人，老爺和老太太都對我不錯，每年我也會送些東西到寧北，之前幾年沒找到人，東西都又回來了，后來老爺知道了，幫我找著人，才有了書信往來。當(dāng)然，這些都是瞞著太太的。

現(xiàn)在跟你說，只是想讓你知道，世上還有這么一門親戚在，你沒見過，也不要求你有多敬重多親近，只是心里記掛著，如果有天求到你頭上來，你能幫襯著些。

“這些自然?！眳氰φf，“不知道這些事二爺可知道?！?/p>

“我只跟他說了他的外祖在寧北，其余的他不知道，也沒必要知道。”姚氏說，“若他一根筋的要往寧北去可怎么辦。寧北是流放之地，我做的一切都是悄悄的，以免惹的上面的人不快?！?/p>

“只要人還在，總有東山再起之日?！眳氰φf。

“這個我現(xiàn)在不求了，只盼他們能在寧北安居樂業(yè)我就滿足了。”姚氏說?！敖衲晁腿サ墓?jié)禮就你準(zhǔn)備吧，你也寫封信過去，給外祖舅舅請個安?！?/p>

“媳婦知道了。”吳瑕說，見姚氏回憶往事后精神不佳，也沒再打擾，起身告退。

聽到一件秘辛，吳瑕最感慨的卻是，蕭老爺好大本事，不過商賈，后院中竟有幾個大官之女，是真本事啊。

轉(zhuǎn)眼到了年三十，今年和往常不一樣，轉(zhuǎn)眼間蕭家大房都要選家主了，二房三房就沒有再一起過年，而是各自過年，等到初一再來和老太太拜年吃飯。

一家人坐滿了整個小暖廳，氣氛熱鬧融洽，吳瑕本坐在蕭云身邊，敬了一圈酒后只覺得醉的厲害，也不管坐在誰的身邊了徑自找條凳子一坐，趴在桌上歇酒，等清醒些，再來廳內(nèi)找蕭云，卻找不到。

吳瑕心里咯登一下，不知怎么有種不祥預(yù)感，招手讓碧水前來，“去看看，二爺去哪了？”

碧水出外走了一圈，回頭對吳瑕說，“在外找了一圈，沒看到二爺?！?/p>

“二爺身邊的小廝呢？”吳瑕心中不祥的感覺越明顯，“去找?！北趟I(lǐng)命出去，吳瑕環(huán)顧四周，高談闊論，低笑晏晏，有人酒醉，有人獨(dú)處，吳瑕看到蕭王氏微笑坐在席面上，不對勁，蕭王氏見吳瑕看著她，還露出一個很友好的微笑，太不對勁了。

“啊——————”穿破天穹的女音破空而來。暖廳里的人一怔。

“這聲音好像來自暢新苑的偏房?！庇腥苏f。

“那里有什么人？”蕭老爺問。

“是來參加家宴的姨娘們休息的地方?！惫芗矣悬c(diǎn)遲疑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