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戚辭是宮中罪奴, 五歲那年,就該被送去凈身,正式成為宮內(nèi)的小太監(jiān),那時候他膽小怕事, 常常遭受霸凌, 被人欺負, 又搶不到食物,所以瘦弱的跟三四歲的小孩子似的。待在什么地方都縮在角落中, 很少說話, 大家都以為他是因為家中巨變,人都死光了, 受了刺激,腦子不太靈活, 這樣的人就算成為小太監(jiān)也是炮灰的命,所以都不太關(guān)注他。
同車一起送去敬事房的小孩有的懂得多,不停的哭訴自己的命運,不想當(dāng)太監(jiān),不想以后娶不了媳婦,不想斷子絕孫, 即使懵懵懂懂的小孩子們被這氣氛一弄都嚇哭了。
老太監(jiān)聽到哭聲, 掀開車簾訓(xùn)斥了幾句, “哭什么哭,把眼淚都擦干凈,待會有管事的公公挑你們做徒弟,把自己收拾的精神一點,萬一遇到了一個好師父,那可是能保命的, 萬一……”老太君的語氣逐漸危險道:“萬一運氣不好,不出三日,小命就沒了!”
老太監(jiān)這般一恐嚇,眾人都瞪大了雙眼,再也不敢哭出聲,但是眼淚卻流的更多了。
老太監(jiān)笑了一番,又看向了縮在角落中的戚辭,見他是唯一沒哭的,有些稀奇,結(jié)果仔細一看,不由的搖頭。
老太監(jiān)有識人之能,一眼就看出了戚辭雙眼無神,心存死志,倒不是說他會自殺,估計這么小的孩子都不懂什么是自殺,只是這孩子沒有生氣,也許在他眼中活不活都無所謂了。
這樣的人若是碰到好的師父還好,若是碰到不好的,可就完了。
戚辭對一切都沒有什么反應(yīng),他不是不懂,只是在親眼看見所有的親人身亡之后,他就沒有任何感覺了。
老太監(jiān)離開,小孩子們又開始討論哪個公公比較好。選師父自然是年紀越大的越好,畢竟在這吃人的皇宮中,還能活的這么久就證明了有本事。
等眾人到了地方,就被放置在院子中站成一排,有些膽大的好奇張望,戚辭卻一直低垂著頭,直到聽到腳步聲,戚辭才側(cè)頭過去,看了一眼。
那是一群穿著管事公公服飾的太監(jiān),原本以為都是有一定年紀的,但是人群側(cè)邊突兀的出現(xiàn)了一個白凈的年輕人,大概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因為是迎著光走過來的,所以一時間耀眼的讓人看不清具體長相,但是卻感覺完全不溶于周圍的畫風(fēng)。
等到云層遮住了陽光,戚辭這才看清楚,頓時寡淡的情緒有了起伏,明眸皓齒,五官精致,清秀極了,若不是穿著一時間還真把他看成了姑娘家。
戚辭入皇宮以來很少見到外人,都是一個院子的老太監(jiān)看管他們,他第一次見到長得這么好看的太監(jiān),仿佛終于在這深宮內(nèi)苑中看見了什么美好的事物似的,讓人心情好了一些。
但是戚辭也只是看了一眼,就低下頭,耳邊響起其他人的竊竊私語。
“怎么還有這么年輕的太監(jiān)過來,我可不要當(dāng)他的徒弟,這么年輕肯定護不住底下人的。”
戚辭卻不這么認為,在這么好看的人手下做事不好嗎?反正人都有一死,有美好的事物相伴,也算是另一種安慰。
接下來是公公們選人。
幾個老公公都在互相推讓,說些客道的話,每當(dāng)這種時候,但凡有人沒有眼力見,必然會遭遇禍端。
可是就在其中一個年紀最長的老公公要脫穎而出第一個挑選的時候,那個最年輕的卻率先站了出來。
“各位不如讓我先選吧?!?/p>
此話一出,氣氛瞬間尷尬了不少。大家仿佛都在用眼神責(zé)備他似的。
可是那年輕的公公卻不屑的一笑道:“實在是太忙了,太后還等著我回去辦差事兒呢,就不耽誤時辰了,我選完立馬就走?!?/p>
都把太后搬出來了,其他人自然是僵著臉讓他先選。
這時候小孩子們才明白,眼前這個最年輕的貌似才是最得勢的。眾人立馬轉(zhuǎn)變想法,想要被年輕公公挑中。
可是年輕公公想都沒想,直接伸手指向了戚辭。“就他了?!?/p>
戚辭是所有孩子中最矮小的,黑黃粗糙的皮膚看著就營養(yǎng)不良,一般都是被留到最后,才會被塞給其他倒霉的人接手,眾人沒想到第一個被挑走的竟然是他,就連戚辭也不敢置信,怎么還有人主動要他?抬起頭癡癡的看著年輕公公漂亮的面容,仿佛不太真實似的。
“寧公公,你確定是他了?要不再看看?!本瓦B老太監(jiān)都上前詢問。
有些管事公公忍不住嘲諷道:“寧公公的眼光不行啊,這個一看就不機靈,說不定都養(yǎng)不活?!?/p>
寧子珩假模假樣的笑道:“我養(yǎng)的,肯定能活。我就要這個。”隨即看著戚辭問道:“你要跟我走嗎?”
寧子珩垂眸看人,漂亮的面容逼近,戚辭直愣愣的看著,愣了一會兒,猛然點頭,好像生怕自己點晚了,這個人就不要他了。
寧子珩微微一笑道:“叫什么名字?”
“戚辭。”
“好,喝了這杯茶,磕了頭,從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師父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以后不準違抗我的命令,要聽我的話,知道嗎?”
戚辭趕緊點頭,有一種好像被催促的心理,敬茶磕頭,叫了師父,等他起身跟著人走的時候才恍惚間反應(yīng)過來,他本來和這個世界已經(jīng)沒有瓜葛了,可是現(xiàn)在突然之間得了一個師父,一個說會養(yǎng)活他的師父。仿佛有一條無形的線把他跟這個世界連接了起來。
戚辭仰頭看向前方并不算是高大的身影,不知不覺中,好像看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寧子珩倒是沒有多想,只是剛剛一進入院子,其他人都是東張西望,只有這個小孩偷瞄了一眼,就安安靜靜的待著,其實在皇宮中,這樣沒有好奇心的人才能活的更久,而且他平時做事隱秘的比較多,他不需要身邊有一個好奇心重,還喜歡呼朋引伴,多嘴多舌的人,像戚辭這樣不起眼,安靜的好像不存在的人才是最好的。寧子珩自然也看見他眼中沒有什么生氣,但是寧子珩又不在意這孩子的死活,能用一會兒是一會兒了。
寧子珩帶著戚辭來到了自己的地方住下,本來次日就要送他去凈身了,但是寧子珩發(fā)現(xiàn)戚辭真的是營養(yǎng)不良到很嚴重的程度了,就托了關(guān)系,拖延了凈身的時間,讓他先把身體養(yǎng)壯實了,免得到時候凈身沒多久就死了。
因為寧子珩是太后的新寵,吃食方面自然是短缺不了的,戚辭沾了光,從未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甚至沒有吃飽過的他在寧子珩這邊幾乎如同到了天上仙境一般。
看他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寧子珩輕蔑的笑道:“放心,只要好好的跟著我,以后想吃多少吃多少?!?/p>
還年幼的他自然是對寧子珩越發(fā)的感激。寧子珩看他乖順聽話也很滿意。
這一天,戚辭把寧子珩的住所收拾好了之后,就小睡了一會兒,突然睡夢中聽到了異樣的聲音,疑惑的起身前去查看。
聲音是從寧子珩的屋內(nèi)傳來的,戚辭以為寧子珩回來了,正要去請安,結(jié)果剛剛來到門口就看到一個侍衛(wèi)打扮的人正一手舉著刀,一手擒住寧子珩,似乎要下殺手。
在宮中侍衛(wèi)的地位高于公公,戚辭看到這場景先是一懵,隨即聽到寧子珩咒罵聲,反應(yīng)過來之后竟然發(fā)現(xiàn)整個院落都沒人,似乎不會有人聽見寧子珩的聲音似的。
寧子珩的嘴巴很快被侍衛(wèi)摀住,就要動手,卻沒有注意身后已經(jīng)站著一個小孩。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伴隨著花瓶碎塊亂飛。
侍衛(wèi)渾身一僵,頭頂上瞬間有血溢了出來,寧子珩震驚的瞪大雙眼,眼睜睜看著侍衛(wèi)直接失去力道栽了下來。
而當(dāng)侍衛(wèi)倒下的一瞬間,寧子珩就看到小小的戚辭正爬到附近的桌上,抓著花瓶的口子,雙手已經(jīng)鮮血淋漓,正喘著粗氣,驚魂未定的看著他。
寧子珩的雙手還被綁在身后,沒法推開侍衛(wèi),只能艱難挪動,戚辭反應(yīng)過來,立馬跳到床上,身手竟然難得的矯健。而且他剛剛悄悄靠近竟然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用力推開侍衛(wèi)之后,戚辭趕緊給寧子珩解開手腕,聲音因為緊張而沙啞道:“師父……”
寧子珩抬頭看了戚辭一眼,然后推開人,去查看侍衛(wèi)。
“死了嗎?”戚辭緊張又害怕,畢竟才五歲,還什么都不懂。
“沒死,不過很快就會死的。”寧子珩陰狠的說道,回頭看向戚辭道:“你回去好好治一治手上的傷。”
戚辭雖然害怕的不知所措,但還是聽話的準備離開,只是走路的時候,身體還在顫抖。
突然寧子珩叫住了戚辭,戚辭回頭,雙眼茫然的看著寧子珩。
寧子珩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堅定的說道:“以后,我是你師父……我會保護你,所以,別怕?!?/p>
戚辭不明白為什么寧子珩又強調(diào)了一遍,但是師父說別怕,他就安心了。
而對寧子珩而言,害他的,他必殺之,護他的,他必保之。
這么小年紀就懂得護人,寧子珩更是心中升起了暖意,看著戚辭小小的臉蛋,他想到了自己的死在襁褓中的弟弟,所以他想……培養(yǎng)一個家人了。
大概一個人在深宮中,也會感覺到寂寞,害怕,惶恐,在漸漸變得心狠手辣,麻木不仁的時候,寧子珩想要這么一個人的存在,能讓自己守住內(nèi)心最后一絲善意和溫暖,仿佛在保存自己最后的良心底線。
之后侍衛(wèi)被發(fā)現(xiàn)溺死在池塘中,被當(dāng)成意外處理了。
等到戚辭該凈身的日子,寧子珩卻幫他找關(guān)系托人轉(zhuǎn)了身份,因為戚辭的身體天賦適合練武,所以順利的轉(zhuǎn)為了宮中的小侍衛(wèi),原本可能會被選為梟狼十騎,從小培養(yǎng)的,但是那里是培養(yǎng)死士的地方,太過兇險,寧子珩已經(jīng)舍不得了,他好不容易想要在身邊留下一個親近之人,所以就放棄了這個機會,只讓他當(dāng)宮內(nèi)的侍衛(wèi)。
對此,戚辭更是感激不已,恨不得拿出全部的孝心,敬愛之心都給師父。
隨著戚辭的長大,兩人一直維持著很好的師徒關(guān)系,在時刻兇險的皇宮中,他們相依為命,互相溫暖,舔舐傷口。
直到有一天,寧子珩把他帶到外面的私宅,在宅院中,戚辭看到了幾個已經(jīng)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的人。雖然知道自己師父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但是戚辭是沒法學(xué)這一點的,他原本家中清明正直,所以他骨子里面就是沒法作惡的正氣,自然,寧子珩也不希望他被染黑,他就像是污濁的池塘培養(yǎng)出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一般,所以很少會讓徒弟發(fā)現(xiàn)自己在作惡。但是這一次卻不同。
寧子珩指著那些人道:“認識他們嗎?”
戚辭搖搖頭。
寧子珩冷笑道:“我查過你家的事情,罪證確鑿,已經(jīng)無法翻供,但事實上你們家是被陷害的對嗎?”
戚辭一愣,他不清楚,那時候他還小,但是他記得家人臨死前還是大喊冤枉。
寧子珩面對戚辭道:“這些就是你的滅族仇人,當(dāng)年他們有高官護著,所以才能為了一己之私,陷害了你們?nèi)乙皇谌?,現(xiàn)在那高官已經(jīng)沒了,他們自然就任人宰割了,但是你們家的案子已經(jīng)無法重新審理,你身上背的罪名也一輩子無法清洗,對此師父也無能為力了,所以我把你的仇人都帶來了,想要怎么處置你自己看著辦?!?/p>
寧子珩說完就把刀給了戚辭。
戚辭先是愣住,隨后雙眼逐漸轉(zhuǎn)紅,死死的看向那三個人,父母親人死不瞑目的樣子似乎還在眼前,恨意瞬間淹沒了所有理智。
戚辭就跟失控的野獸一般猛然沖上去對三□廝打腳踢,一邊打一邊質(zhì)問,而那三個人雖然哭哭啼啼為當(dāng)年的事情懺悔,但是又有幾分是真心的呢。
仇不能不報,戚辭第一次殺人。
等刀刃被鮮血染紅之后,已經(jīng)在寧子珩的培養(yǎng)下不再懦弱膽小的戚辭卻止不住的渾身顫抖起來。
最后冰冷的身體落入了一個溫暖輕柔的懷抱。
“別怕,師父在?!?/p>
戚辭抬頭看過去,那是一張已經(jīng)完全長開的臉,眉目如畫,陰柔不妖,身姿如蘭,那是他的師父,是他唯一的依靠,是待他最好的人。
只要有他在,戚辭什么都不會害怕了。
后來戚辭福大命大,沒多久就在練武的時候被元燃看中,帶在身邊當(dāng)侍衛(wèi),相當(dāng)于伴讀一般,文武都隨著太子殿下一起學(xué)。
寧子珩這個師父其實也算是名存實亡了,但是在周圍人看來,戚辭這孩子懂得感恩,還真的當(dāng)寧子珩亦父亦師,一直住在一起,守在身邊孝順著。兩人之間的相處也越發(fā)的像是真正的親人,家人。
寧子珩在外人眼中越來越狠厲,他做過很多壞事,戚辭看在眼中,卻無力阻止,寧子珩需要在皇宮生存,不是吞噬別人就是被別人吞噬,他若是逼寧子珩當(dāng)一個好人,且不說寧子珩早就養(yǎng)成的陰晴不定,偏執(zhí)瘋狂的性子會不會聽,若是聽了,那就等于是把命隨時交給別人拿捏,而他知道他還沒有能力保護寧子珩,所以戚辭什么都說不出口,只能急在心中,盼望拼命成長,好保護寧子珩……也有足夠的本事壓制寧子珩,看管他,不讓他輕易作惡。否則早晚有一天,他會自食惡果。而戚辭已經(jīng)不能沒有師父了,自然不能看著他出事。
帶著這樣的信念,戚辭更加努力的提升自己,因為太忙,陪著師父的時間就少了。
偶然一次發(fā)現(xiàn)師父竟然跟一個年輕的侍衛(wèi)大哥走的近了些,因為他們都侍奉太后,所以關(guān)系很好,戚辭第一次感覺到了不爽,似乎在他眼中,師父那樣陰狠的人不該跟任何人親近,師父只能親近自己才對。
他們該是彼此心中唯一的存在。
氣了幾日,怎么暗示師父,師父都不懂,離生辰還差幾日的時候,戚辭突然做夢了,夢見了很旖旎的畫面,然后醒來之后,就發(fā)現(xiàn)褲子濕了,起初他很驚慌,倒不是沒有常識,他知道自己是長大了,他驚慌的是他夢中所見。
從此之后,他幫師父沐浴擦背,更衣按摩的時候都再也無法以平常的目光看待師父了。
師父的腰真細,仿佛一手就能握住,師父的雙腿筆直修長,尤其是大腿的肌理線條勻稱漂亮,師父的背光潔如玉,摸起來滑滑的,師父的胸前十分可愛,師父的臉更是美過所有后宮的美人。
這么好看的師父是他的師父,獨屬于他的師父。
注意的越多,夢的越深入。
知道不對勁了,可是他卻舍不得避開師父,心中的念頭越想越歪。
直到再次看見師父同侍衛(wèi)親近,戚辭第一次表現(xiàn)出了不悅,板著臉不說話,卻在下一刻被師父拉著慶祝了生辰,他收到了師父送來的禮物,一個特殊的皮革帶,戚辭這才知道師父同侍衛(wèi)親近是打探他們侍衛(wèi)平日需要什么,想要什么,能佩戴什么,好送禮物給驚喜。
戚辭當(dāng)即放松下來,高興的直接把皮革帶戴在了脖子上扣好,結(jié)果他這一舉動自然引眾人哄堂大笑。
有人笑道:“那是帶手腕上的,怎么帶脖子上了,你還別說這么一帶跟我家的大黃似的?!贝簏S是狗,狗會帶著項圈。
而戚辭現(xiàn)在就跟帶著一個項圈似的。
寧子珩也嫌丟臉,趕緊讓他摘下來,見他半天沒動作,就伸手去幫忙,結(jié)果卻被戚辭一把抓住了手腕。
“這樣就好,謝謝你,子珩?!?/p>
戚辭這聲音說的小,其他人沒有注意,寧子珩卻懵了,小徒弟不叫師父,叫子珩?這是什么意思?
被戚辭這么一叫,心里怪異極了,畢竟根本沒有人這么叫過他。
可是下一刻,戚辭卻朝著他行禮道:“多謝師父,徒兒很喜歡?!?/p>
寧子珩有些不解,還以為自己幻聽了,畢竟戚辭一直很乖巧,所以也就沒管了。
戚辭就這么一直帶著皮革帶,周圍人都覺得好笑,只有元燃看見之后,道:“這么喜歡嗎?”
戚辭摸了摸脖頸,“嗯,很喜歡?!?/p>
元燃被戚辭的表情弄的一愣,隨即道:“那就帶著吧,挺好看的?!?/p>
元燃能看出戚辭眼中的歡喜,自然不會多說什么。那時候聰明如元燃也只覺的戚辭對寧子珩的感情很深厚,所有人都這么認為。
只有戚辭一個人暗藏不為人知的不純心思依舊守在自己師父身邊,他在等自己長大。
只是有的時候,難免意外。
那對寧子珩而言是一個必須掩藏在心底的意外事件。
一年夏日午后,他跟小辭正在涼席上午睡,外面有蟬鳴之聲,室內(nèi)卻顯得安靜祥和,他睡的正迷糊,突然感覺唇上癢癢的,他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微微張口,想要哼一聲,趕走不舒適的打擾,結(jié)果卻被小舌擾了清夢。
迷迷糊糊間已經(jīng)被人壓住,以前小辭常常睡著睡著就壓到他身上,寧子珩也養(yǎng)成了習(xí)慣,所以根本毫無防備。
沒有經(jīng)驗的寧子珩也是反應(yīng)了半天,才感覺不對,他……正在被人親吻。
剎那間大腦一片清明,但是寧子珩卻驚愕的不敢打斷一切,因為他偷偷睜眼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小辭也睡迷糊了,若是他驚醒這一切,那只會讓兩人都陷入最糟糕的情景。
寧子珩是自小當(dāng)太監(jiān)的,不知道少年人是不是常常這樣,但是這一刻,他選擇隱忍,當(dāng)尷尬的一切不存在,只是身體僵硬抗拒著一切。
直到身上的人像一動物一樣難受的哼了一聲。一切終于結(jié)束。寧子珩感覺渾身應(yīng)該都羞紅了。
寧子珩真的恨不得鉆進地洞里面。
而戚辭也總算清醒,反應(yīng)過來情況之后,當(dāng)即嚇得落荒而逃。寧子珩這才緩緩睜開眼,臉上已經(jīng)尷尬的像火燒一般冒著熱氣了。
至此,戚辭不再跟寧子珩同塌而眠,他怕自己在睡夢中失控,惹了寧子珩厭惡,他還沒有那個能力能在寧子珩厭惡的情況下留住人,所以他要有耐心,不能貿(mào)然暴露。
而寧子珩只是默認孩子長大了,不該這么親近了,避免那次的意外,只是他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乖巧懂事孝順的徒弟漸漸開始用另一種眼神看著他,那種獵手盯住獵物的眼神,那是逐漸長大成男人,想要自己另一半的眼神。
日子過得很快,轉(zhuǎn)眼間,戚辭已經(jīng)是大人的模樣,跟著太子殿下建立了自己的功業(yè),有了武將的身份,地位今非昔比,名聲顯赫。
而寧子珩的名聲也同樣的顯赫,只是是完全相反的方式,寧子珩不是不知道周圍的人在勸說自己的徒弟遠離自己,但是他依舊我行我素,他的心性早在黑暗的斗爭中定了型,無法轉(zhuǎn)變。
而且戚辭早就不叫他師父了,若不是戚辭仍舊親近他,同他住一起,對他依舊好的沒話說,他都要懷疑戚辭是不是早就想要離開他了。
只是不叫師父這一點還是讓寧子珩有點受傷,理由其實很簡單吧,一個武將的師父是太監(jiān),終究還是會覺得丟臉。
那一天,太子生辰大宴,寧子珩忙完之后,聽說有煙火表演,就想要找戚辭一起看。
結(jié)果恰好遇到太子跟戚辭在說話。
太子問:“你跟寧總管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太子突然問戚辭這個問題,但是寧子珩還是很期待的聽著。
只聽戚辭緩緩道:“反正我早就沒當(dāng)他是師父了,他不能做我?guī)煾??!?/p>
得到了確定的答案,不得不說寧子珩聽到的那一刻,被外人看做冷血無情的他還是心口刺痛,明明平日里小辭生怕他受一點傷,可是僅僅一句話,小辭帶來的傷痛卻比任何一次致命傷都痛。
有一種被自己最親近的人否定的挫敗感。
寧子珩默默的離開,在宮人聚集的角落中,苦笑著喝悶酒,等醉倒后被自己的手下接走。
可是恍惚間好像嗅到了一陣異香,身體就開始發(fā)熱煎熬,身為太監(jiān),那種煎熬的感覺非常不同。
好像有人靠近,但是他感覺十分惡心,試圖推開,可是渾身無力的他還是被人壓住了。
本能的感覺到危險,正當(dāng)他想要拼命反抗的時候,壓制消失,熟悉的氣息包裹全身。
“小辭?”
“我在!”那仿佛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寧子珩才安然的陷入了昏迷之中。
寧子珩的意識是昏迷了,但是身體卻清醒著,開始在藥物的作用下糾纏戚辭。
戚辭已經(jīng)殺了那個膽敢趁機下藥的手下,但是寧子珩的情況,他卻無法應(yīng)對,想要去找解藥,卻被已經(jīng)徹底被藥物控制的寧子珩纏的不行。
本就是愛慕之人,戚辭終究還是沒有扛住成年人的血性。
看著寧子珩在自己懷中,緊閉雙眼,渾身顫抖,直到眼尾泛紅的模樣,簡直勾人心魄,戚辭差點失控的直接做下去,可是還是愛憐的按住了最后的理智,只是用盡一切辦法釋放了寧子珩的藥性,也釋放著自己的愛戀。
那一夜,直到清晨,戚辭才停下,幫寧子珩沐浴更衣。
當(dāng)寧子珩醒來的時候,總感覺渾身都不對勁,也想起了好像被人下藥的事情,趕緊詢問就守在身旁的戚辭,戚辭把事情說了一下,聽到那人死了,寧子珩都不解恨。
“可惡,利用我的信任,竟然藏著這樣的骯臟的心思,你不該輕易的處置,應(yīng)該交給我,我要讓他生不如死!”寧子珩氣道。
戚辭心虛,總感覺寧子珩在罵的是自己,但是做都做了,在他看來也是早晚的事情,一夜的經(jīng)歷,真的是比這多年的癡心妄想形成的美夢都美妙,他真的是一點都不后悔。
“小辭,小辭!”直到寧子珩大喊,戚辭才回過神來。
“什么?”
“我問你話呢?你怎么救我的?”寧子珩問的直白,大概是他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徒弟會那么直接的救他,因為壓根沒有往那邊想,所以張口就問。
戚辭愣了一下,耳根還是紅了,尷尬道:“問殿下要的解藥。”
寧子珩想也是,就沒有追究,只是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不自在,就好像砧板上的魚已經(jīng)被貓兒全部的舔舐過一遍似的,尤其是殘缺的那一處,更是異樣非常。
寧子珩正感覺微妙,突然聽到戚辭的訓(xùn)斥聲。
“說好每次放煙火都一起看的,為什么你沒有來找我,反而是被別人帶走了,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你知道會怎么樣嗎?”戚辭才反應(yīng)過來發(fā)火。
寧子珩被戚辭的語氣弄的一懵,當(dāng)即更加不爽了,什么時候徒弟可以訓(xùn)斥師父了?哦,對了,他不承認自己是他師父了。
不知道是因為賭氣,還是什么其他的心理,寧子珩直接冷著臉道:“反正我也不是你的師父了,我想怎么做還需要告知你嗎?”
戚辭很快反應(yīng)趕過來,“你來找我了,聽到我和太子的對話了?”
寧子珩突然感覺有點尷尬,好像自己在耍任性耍脾氣似的,立馬轉(zhuǎn)頭想要下床,但是下巴卻被戚辭掐住,扭了回來。
戚辭逼近,快要碰到寧子珩的鼻子,這才停下。這樣的距離卻沒來由的讓寧子珩驚慌了,但是表面上還要維持作為師父的尊嚴,所以強撐著氣勢道:“干嘛?”
“你聽到的都是真的,子珩,我早就不想當(dāng)你的徒弟了?!逼蒉o突然認真道。
寧子珩嗤笑一聲道:“是嗎?當(dāng)我徒弟還真是委屈你了,未來的戚大將軍?!?/p>
戚辭突然寵溺一笑道。“我不要做師徒了,但是我們永遠是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你只有我,我只有你,我們只有彼此,這一點永遠不會變。我還想對你好一輩子,只是不想再跟你保留這個師徒名分了?!?/p>
寧子珩愣住了,戚辭的雙眼很黑,沉沉的,讓寧子珩一時間仿佛呼吸不上來似的,戚辭說話的氣息會噴到寧子珩的唇上,讓本就腫脹的唇更加敏感。
沒有那方面經(jīng)驗的寧子珩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一些特征代表什么意思,只是突然發(fā)現(xiàn)戚辭的眼神下移了,好像在看他脹痛的唇,那眼神仿佛在看著食物要咬下來似的讓寧子珩害怕。讓他一瞬間想要逃跑。
莫名的氣氛在蔓延,寧子珩腦海已經(jīng)開始混亂了。
直到外面有人來找戚辭,氣氛才被打破,戚辭松開寧子珩,起身整理衣服,道:“子珩,今日好好休息。我晚些再來看你。”
寧子珩半天沒有回應(yīng),戚辭也不著急,只是臨出門前,突然頓住腳步,回頭道:“子珩,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所以不論未來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p>
寧子珩突然聽到這么一句,正有些動容,緊接著就聽到一句。
“所以這輩子,你也休想離開我,更別想跟別人建立超越我們兩之間的關(guān)系?!?/p>
寧子珩莫名感覺背脊發(fā)涼,轉(zhuǎn)頭卻只能看見戚辭高大的身影幾乎堵在了門口,讓他看不見外面其他任何事物,只能看見戚辭一個人。
從此寧子珩和戚辭的關(guān)系變得有些微妙了。
有一天,一個大臣跟寧子珩套近乎,一陣交談之下,寧子珩摸透了對方的來意,原來是看上了戚辭,想要讓戚辭做他女婿。清楚來意的一瞬間,寧子珩心里別扭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對方的背景,他家女兒的情況,憑著聰明的腦子一下子就分析出了利弊,這絕對是百利無一害的結(jié)合。
寧子珩高興自己能為徒弟挑選這么好的一門親事,當(dāng)即答應(yīng)會同戚辭說此事。
可是當(dāng)他跟戚辭提起的時候,戚辭當(dāng)即黑了臉,看向他的眼神幾乎要燒起來。
“你要我娶妻生子?”戚辭一字一頓道,那語氣仿佛在指責(zé)寧子珩害他似的。
寧子珩不解道:“成家立業(yè),不好嗎?你年紀也差不多了,殿下都定了未來太子妃了。”
戚辭冷笑道:“成家?是嘛?我娶妻搬出去,遠離你,從此家中朝廷來回跑,一個月都不能來見你一次,久而久之,你不過就是我的師父而已,而那邊有我的妻兒岳家,朝廷還有我效忠的殿下,教導(dǎo)我的霍老將軍,你……覺得你在我的世界還能占據(jù)多少位置,多久時間,你就這么心甘情愿的把我推出去,給別人了?”
戚辭雖然沒有發(fā)怒的吼,但是這低氣壓的反問卻讓寧子珩感覺到更大的怒火。
“你說的都是什么啊?哪家孩子不要成家立業(yè)獨立出去。你難不成還不想成親不成,還是對方有什么你不滿意……”寧子珩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戚辭兇狠的抓住了手臂。
“我問你,你真的要我抱著別的女人,跟別的女人舉案齊眉,同床共枕,你真的希望看見嗎?”戚辭仿佛在逼迫寧子珩什么。
但是寧子珩卻在一瞬間的愣神之后點了點頭。
那一瞬間戚辭仿佛受傷了一般,死死的瞪著寧子珩,隨即甩開人就跑了。
寧子珩愣在原地晃神半天,也無法有效的理解戚辭的行為,或者說……有什么答案正破土欲出,只是他不敢低頭去看罷了。
之后那大臣反倒避開了寧子珩,戚辭只是回頭說了一句,“我有心上人了,所以其他人我不會娶。你別再插手?!?/p>
寧子珩幾次張嘴,都沒敢問出一句“你心上人是誰?”
反正戚辭也沒打算說。
兩人就這么避開著重要的問題,漸漸的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又親近在一起,直到天恒國來犯,太子殿下帶著戚辭一起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