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自己會流淚，但沒有。他的表情緊緊繃著，沒有一點淚水。

他剛到程家的時候，還會因為別人的刁難而難堪落淚，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會了。

王未初攥著那張卡往外走。

至少……至少在這樣的時候，程叔文還是會維護(hù)他的。

也許他不愛他，但他們是有結(jié)婚證的啊。

王未初按照程叔文說的，叫上了朋友金耀一起去買衣服。

金耀是個不入流的小模特。

王未初為什么會認(rèn)識他呢？那是有天和程叔文見過朋友后，從會所出來，正好看見金耀被按在車上扒衣服。

王未初哪見過這種陣仗？

他一下想到了在程家宴會上，被欺凌譏諷還無力反抗的自己。

于是王未初求程叔文救下了金耀。

程叔文應(yīng)了他的請求。這也導(dǎo)致，王未初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認(rèn)為程叔文對他是很好的。

再之后王未初就和金耀成了朋友。

“試試這件？”金耀回頭說。

王未初一下按住了思緒，點頭接了過來。

金耀倚著門，笑：“程總對你真的好大方啊……可惜我沒個好爸爸，沒人看得上我。不然讓我去給人當(dāng)男妻，我也愿意啊?！?/p>

“……”

金耀身形纖細(xì)，頭發(fā)燙成金色，臉只有巴掌大。

很多男人都會喜歡這樣的長相。

“哎對了我還沒問你呢，程總怎么突然把卡給你，讓你來買衣服？你以前好像說，程總都不管這些的。”

王未初這才說：“……岑堯要來家里做客。”

“岑堯？那個岑堯！”金耀一個激靈，站直了。

金耀說：“那你買貴點啊?！?/p>

很多從來沒上過身的衣服，都被金耀拎了過來。

王未初忍著尷尬，一件件試了，最后打包了好幾件，一共花了六萬多。王未初看著刷卡的時候，還有點肉疼。

“這才多少錢??？嘁。”金耀說：“到時候見到了岑堯，兇點??！得讓他知道，現(xiàn)在誰跟程總是一對啊！”

王未初點了下頭。

轉(zhuǎn)眼就是第二天傍晚。

王未初換了身衣服，走出門。

程母立刻就拉下了臉：“穿的像什么樣子？”

程叔文回頭看了眼，也怔了怔。

亮銀色的襯衫，搭配黑色長褲，放在王未初身上，特別奇怪?！@得太不莊重。甚至還有點……騷。

程叔文不由皺了下眉，正準(zhǔn)備開口。

管家走進(jìn)來，滿面喜色說：“岑少到了?！?/p>

王未初一下局促了，連心跳都快了，四肢繃緊，仿佛下一刻就要暈過去。

程母和程叔文都不再說什么，他們一致地往門外迎了過去。

連同很少回家的程父、程家大哥、程家二姐。

……岑堯真的是“貴客”。

王未初跟著走到門口，抬眼望去。

從黑色轎車上，下來了個年輕男人。

他身高一米九，穿著黑色西裝，別著一枚綠寶石胸針，看上去扎眼且昂貴。

王未初不自覺地就怔住了。

男人的確長得很好看，好看到王未初都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他。

他面容俊美，眉眼卻是淡漠的，看上去格外禁欲，一點也不像是gay。他不會喜歡程叔文也很正常。

“總算等到你了?！背淌逦哪樕蠏炱鹆诵θ荨?/p>

其他人也熱情地和他打了招呼。

但他始終都姿態(tài)冷淡，其他人似乎也習(xí)以為常，依舊熱情不減。

王未初用余光將其他人的反應(yīng)收入眼底，然后再一轉(zhuǎn)眸。

……男人在看著他。

岑堯在看他！

岑堯在打量王未初。

他才二十三歲，身上還有種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青澀氣。五官端正，眉眼清秀。只是發(fā)型有一點傻，表情也是木的。

岑堯的目光微微下滑。

他今天穿著一件亮銀色的襯衣，黑色長褲。前者扎眼，后者卻沉悶。搭配在一起，像是情色的欲望要掙脫枷鎖，帶出了一點大概連他自己都沒發(fā)覺的，隱秘的風(fēng)情。

岑堯喉頭動了動。

王未初的四肢發(fā)麻得更厲害了。

面前的男人看上去的確太過優(yōu)秀，如同高山之巔。

王未初怕他。

“都站著干什么？堯堯快進(jìn)來?！背棠刚泻糁麄冞M(jìn)入餐廳、落座。

程父坐在當(dāng)中主位。

右手邊是程母、王未初、程二小姐。

左手邊卻是岑堯、程叔文，一向坐前面的程大哥，今天卻排在了最末。

女傭們端著菜依次呈上桌。

王未初看著滿桌的菜色，卻感覺到坐立難安。

這算什么呢？

王未初恍惚地想。

程家全家都熱情地招待著他丈夫心上的白月光。

他才像是多余的那個人。

尤其他今天的打扮，大概在他們的眼中，更上不得臺面了吧……

“堯堯試試這個菜，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了。”程母笑著說。

程叔文立刻開口說：“我給你夾。用公筷。”

王未初始終沒聽見岑堯應(yīng)聲。

但這并沒有打消程叔文的熱情，程家人的聲音擁擠地響在這張餐桌上。

和在王未初面前的時候，完全不同。

一切一切都如同一記重錘，重重敲在了王未初的胸口。

王未初想找個洞鉆下去。

就在這時候，王未初的褲腿往上爬了爬。

有一點癢。

王未初心底的酸楚一下被壓住了。

他攥緊了筷子。

是錯覺嗎？

那點癢，很快變得變本加厲了。

王未初心跳咚咚，一下碰掉了餐巾。

其他人并沒注意到他，因而也沒人斥責(zé)他沒規(guī)矩。

王未初抿了抿唇，彎腰低頭去撿。

穿著黑色西裝褲、修長筆直的腿，勾了勾他。

王未初攥緊餐巾，猛地直起了腰。

程叔文這才注意到他的動作，于是皺了下眉，低聲斥責(zé)道：“你做什么這么急？”

王未初喉頭發(fā)干，四肢緊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不自覺地又看向了岑堯。

程叔文正面色微青地和岑堯說：“剛才忘記和你介紹了……這是王未初，我……我的妻子。”

岑堯臉色依舊淡漠，顯得格外禁欲。

可這位矜貴優(yōu)雅、冷漠不可親近的白月光，在桌下勾了勾他的腿……

白月光盯住了他，終于開了尊口，他叫了聲：“王…未…初?！币蛔忠蛔帜畹镁徛?，像是把他那普通又平凡的名字，含在了舌尖。

王未初腦中轟地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