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元陡然意識到自己失了態(tài)。

他本能伸出手要去抓小扣兒，卻因?yàn)獒瘓驌踉诿媲暗木壒剩皇肿チ藗€空。

岑青元吸了口氣，強(qiáng)忍著顏面大跌的羞恥感，笑了下說：“岑堯，他……不知道說的什么胡話?！?/p>

岑堯冷淡地看著他。

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讓岑青元感知到了一絲居高臨下的味道。

岑青元突然有些待不下去了。

“你，你回來后還沒有去拜見父親吧？你先拜見父親，我去過商行，回來再見你?！贬嘣f完，也不敢再多看岑堯，匆匆就帶著貼身小廝走了。

岑青元一走，四下立時便安靜了。

下人們膽戰(zhàn)心驚地打量著岑堯，只覺得一別多年，四爺瞧上去竟是可怕了許多。

這時候，岑堯身邊的副官忍不住笑出了聲：“這位大少爺還真是……”

下人聽在耳朵里，只覺得好像從中品出了點(diǎn)奚落的味道。

這人也敢奚落大少爺？

下人轉(zhuǎn)頭望去，瞥見了對方腰間的槍套，……隨即低下了頭。

那就奚落吧。

岑堯淡淡道：“走了?！?/p>

副官低聲問：“您真不去見岑老爺了？”

“不去。”

岑堯今天會回到岑府，就不是為了岑家人。

他知道這個世界的王未初，年紀(jì)太輕，耐不住性子。

一兩日見不到岑青元無妨，但四五日、六七日……少年便忍不住了。

他日日往戲班去，少年走脫不得。而今日，他尋個借口，裝作有事先行一步，少年自會到岑府來。

剩下的，就只管引佟小姐登門了。

佟老爺若是知道他回府，定會催促佟小姐上門拜會。

只消讓她和少年打個照面。

少年自然就知道了。

岑青元算什么東西？竟然還想玩前頭相著親，后頭養(yǎng)著情人的把戲。

如果少年對此仍舊沒什么反應(yīng)，岑堯就要引岑青元同他剖開真心了。

到時候少年若是惹怒了岑青元，自然有他來善后。

岑堯倒是沒想到，少年一生氣，竟然就這樣直接站了出來……

這會兒指不準(zhǔn)躲在哪里難過呢。

思及這里，岑堯領(lǐng)著一行人，朝外走去。

下人連忙說：“四爺?shù)纫坏?，老爺今日出門與商會會長喝茶去了，如果知道四爺回來了，肯定一會兒就回來了……”

下人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睜睜地看著岑堯走遠(yuǎn)了。

人連回頭分他們點(diǎn)目光都沒有。

姿態(tài)冷淡得讓人發(fā)怵。

“這可怎么辦？來了又走了？大少爺也不待家里了。佟小姐前腳也才走。怎么今天個個都怪怪的?！粫豪蠣敾貋砹耍稍趺唇淮。俊蹦窍氯肃?。

……

小扣兒走都是從后門走的。

小扣兒也曉得，做戲子不是什么好行當(dāng)，旁人都瞧不起的。岑青元看得上他，岑府卻看不上他。

小扣兒也并不在意岑府喜不喜歡他，只是不想給岑青元添麻煩，所以他一直都是由這里進(jìn)，再由這里出。

只是這會兒再想想，小扣兒就覺得有些難受了。

便因?yàn)槲乙姴坏霉?，因?yàn)槲沂窍戮帕鞯男挟?dāng)，岑青元就能扭頭和別的女人談戀愛去了。

這也就算了，還不告訴他。

將來他的妻子會不會也叫人來打他呢？

小扣兒緊緊抿著唇，這會兒倒是忘記了這條小巷子有多黑，就這么橫沖直撞地一路走了出去。

街邊熱鬧極了，有電車行過的叮叮輕響，有報童的叫賣聲，有行人擦肩而過時與同伴的低聲私語……

全部糾結(jié)在一塊兒，往小扣兒的耳朵里鉆。

只不過是往常的景象。

但那些聲音越往里鉆，就越割得腦子生疼。

他也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走了多久，等那股憤恨難過的勁兒慢慢過去了，小扣兒就覺得走累了。

他頓了頓腳步，抬頭打量四周。對面是香遠(yuǎn)舞廳?！呀?jīng)離戲班子老遠(yuǎn)，也離岑府老遠(yuǎn)了。

小扣兒又轉(zhuǎn)了個身。

瞧見了一家賣糕點(diǎn)的店，以及……不遠(yuǎn)處的一輛黑色小轎車。

車?yán)镒莻€叫“四爺”的男人。

男人正盯著他。

小扣兒呆了一下。

車一直跟在他身后嗎？

就在他發(fā)呆的時候，那頭車門開了，男人緩緩走了下來，問：“累了？”

小扣兒本能地點(diǎn)了下頭。

“餓嗎？”岑堯又問。

小扣兒又點(diǎn)了下頭。

其實(shí)本來也不是很餓的，但是他聞見糕點(diǎn)店里的香氣了，一下就好餓了。

岑堯說：“等著?！?/p>

然后轉(zhuǎn)身走到了糕點(diǎn)店里。

糕點(diǎn)店外面修著一層玻璃墻，小扣兒透過玻璃，能瞧見店老板點(diǎn)頭哈腰地，沖男人送上打包好的點(diǎn)心的樣子。

他為什么跟著我呢？

小扣兒茫然地想。

“上車?！?/p>

小扣兒猶豫了一下，想到男人不知道一路跟了他多久，還買了點(diǎn)心給他。到底還是跟著他上了車。

“不覺得冷嗎？”岑堯看著他縮緊了脖子，眼圈微紅，面頰卻凍得發(fā)白，上頭又頂著兩個冬蚊子咬的包，紅紅的。

可憐巴巴。

小扣兒聞聲，這才回過了神似的：“……是有點(diǎn)冷?！?/p>

于是岑堯又將斗篷扔給了他。

小扣兒乖乖裹緊了，然后忍不住看向了岑堯手里的點(diǎn)心。

岑堯立刻拆開了油紙包，用紙墊著捏了一塊兒，送到了他的嘴邊。

小扣兒伸手就要去拿。

岑堯卻沒松手。

小扣兒只好收起手，張嘴啊嗚一口咬掉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