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 完結(jié)
皇上纏綿病榻的這陣子,忽然懷念起跟莊皇后的恩情來。
可惜莊皇后生他的氣,不愿意來見他?;噬厦巳フ埩怂奈宕危偹憧系叫业顏?,對他當(dāng)然是沒什么好臉色的,隔著床頭慰問了幾句便要離開。
皇上聲音虛弱:“你就沒什么話跟朕說么?”
早在轉(zhuǎn)身的時候,皇后娘娘早已濕了眼眶,強忍著沒落下淚來:“有什么好說的?我們之間不是早就無話可說了么?!?/p>
皇上半響無語,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朕恐怕時日無多了?!彼粗f皇后的背影,既有不甘又有無奈,“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屎笳娌辉竿拚f說話么?”
這句話逼出了莊皇后的眼淚,她哽咽道:“皇上是要長生不死的人,做什么說這些胡話?”
他道:“我的身體是什么狀況,沒人比我更清楚。太醫(yī)說的那些話都是糊弄朕的,一個個當(dāng)朕是傻子,他們騙朕,皇后也要騙朕嗎?這個身體能不能撐到明年都是個問題,長生不死……不過是朕的妄想罷了?!?/p>
他總算看清楚了,前陣子糊涂得厲害,以為自己真能長生不死。旁人說什么都聽不進去,如今受了教訓(xùn)才醒悟。
莊皇后淚眼婆娑,連連罵了他好幾聲糊涂。
他趴在床頭咳嗽,“皇后是看我不中用了,才敢在我面前這么放肆?!?/p>
兩人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終歸是有感情的。他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么久,發(fā)現(xiàn)還是她最好,可惜已經(jīng)晚了,他的時候不多了。
而且莊皇后不原諒他,都怪他前陣子寵幸寧嬪,委屈了她。
皇后雖然每天都來看他,但是很少搭理他。基本上等他休息之后,她就離開了,皇上有心跟她說話,她只回答分內(nèi)的事,旁的一概不多說。
如此幾天下來,皇上握住她的手,“朕已經(jīng)將寧嬪送入容清宮了,皇后還是不原諒朕么?”
莊皇后把他剛喝完的藥碗交給宮人,看他一眼,“那周家的人你打算如何處置?”
皇上這幾天想了很多,大概人快死的時候,會把這一生都回想一遍。他說道:“周知府教女無方,險些要了朕的性命,就把他的官職摘去,貶為庶民,流放十年罷。至于寧嬪……就交給皇后處置吧?!?/p>
他想了想,“周溥在宮里待過幾個月,替朕醫(yī)治了不少大病小病。只是不知他是否跟寧嬪合謀害朕……讓人去調(diào)查清楚,若是他有參與其中,便格殺勿論。若是無辜的,那便放他一條生路。”
他問:“這樣一來,皇后滿意了嗎?”
莊皇后看他一眼,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皇上做這些是應(yīng)該的,臣妾有什么可高興的?!?/p>
說著就要走,皇上把她拉住,然而身體太虛弱,人沒攔住,反而半個身子都懸空在床上,差點從龍床上掉下來。他倚著床頭咳嗽,叫了好幾聲皇后,可惜莊皇后已經(jīng)走遠了,始終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天氣越來越冷,入冬沒多久,長安便下起雪來。
陶嫤的肚子越來越大,她再也不敢走路冒冒失失的了,時常走一步看三步,小心謹(jǐn)慎得很。當(dāng)然,江衡比她還要緊張,三兩天頭才去軍府一次,其他時間都留在王府陪著陶嫤,端是半步都舍不得離開。
如果實在要離開,他就會讓十幾個丫鬟婆子圍在陶嫤周圍,不讓她有任何閃失。如果他回來后她心情不好或者哪里不舒服,那這些下人是免不了責(zé)罰的。
陶嫤偶爾能感覺到肚子里的動靜,好像有小手小腳在摸索動彈,她伸手摸向肚皮,試著跟他感應(yīng)一下。沒想到手剛放上去,肚子里的小家伙也把手貼了上來,她欣喜得不得了,一顆心都軟了。
等江衡回來,她迫不及待地告訴他:“茸茸今天跟我玩了!”
江衡一愣,“茸茸?”
她點頭不迭,早就把名字起好了,“茸茸,毛茸茸的茸茸。昨天我去看大哥家的如意了,毛茸茸的一團,可愛極了?!?/p>
江衡沒說話,心想這不是女孩的名字么?她這么早就認(rèn)定了是女孩,萬一生出來不是,豈不是又要失望?
江衡勸她:“等孩子生出來后再想名字也不遲?!?/p>
她說不,“我就覺得這個名字好聽!”
她鐵了心要起這個名字,攔都攔不住,江衡只能由著她去。丫鬟在一旁準(zhǔn)備晚膳,她大驚小怪地咋呼了一聲,握住他的手放在肚子上,“魏王舅舅快看!”
隔著她溫軟的肚皮和一層衣料,果然能感覺到小家伙的動彈。
他好像翻了個身,真是神奇。
江衡呆了呆,問她:“疼么?”
她搖搖頭,“有時候有一點疼,大部分時間不疼。”她只覺得好玩,如果江衡不在,她能跟茸茸玩一整天。
母子間的情懷,大抵是從這時候開始培育的。陶嫤自己還是個孩子,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卻要開始照顧另一個人。江衡覺得很感慨,然而仔細一想,又不沖突。她養(yǎng)孩子,他養(yǎng)著她,不是正好么?
外面雪下得越來越大,估計晚上是不會停的。
天已經(jīng)黑了,廊下燈籠照著皚皚白雪,泛起瑩白色的光,溫潤柔和。屋外冰天雪地,屋內(nèi)燒著火爐炭盆,儼然兩個世界,陶嫤暖融融得像個小火球。
用過晚膳,她躲進江衡的懷里,雙手雙腳都纏住他,兩個人互相取暖,“魏王舅舅抱我。”
江衡擔(dān)心壓著她的肚子,不敢太用力抱她,兩只手輕輕地環(huán)住她的腰,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這樣抱下去,我可不保證能不能忍得住?!?/p>
雖然最危險的頭三個月過去了,但是江衡為了她好,仍舊克制著沒有碰她。如今都七八個月了,他就像一頭餓過頭的狼,隨時都有可能撲倒眼前的小白兔。偏偏小白兔沒有自覺,還總時不時地挑逗他。
陶嫤臉蛋羞紅,知道他一直忍著,有點心疼他,“我問了大嫂,大嫂說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