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衡脾氣很好,只有在軍營里才會對下屬疾言厲色,一般回到長安城,鮮少有人見到他動怒的模樣。方才是真被陶臨沅氣著了,若不是他及時阻止,不知道他還會再出怎樣的意外。
正要重新啟程,只聽車廂內(nèi)傳出一聲驚呼:“姑娘!”
江衡掀眸往里看去,可惜被布簾擋住了視線,看不到里頭光景,只能聽到陶瑾輕聲一哼,“不要緊……”
都流血了,怎么會不要緊?
白蕊緊張地拿絹帕拭去她額頭的血珠,自責(zé)不已,“都怪婢子無用,沒有保護好姑娘……”
剛才那種情況,馬車?yán)镱嶎嶔?,她都自顧不暇了,還能怎么保護她?陶瑾嘶一口氣,被撞的那一塊隱隱發(fā)疼,“你輕一點?!?/p>
正打算讓她詢問外頭情況,布簾外卻響起一聲:“叫叫,出了何事?”
是江衡的聲音。
陶瑾斂下長睫,不知為何有點委屈,囔囔地回應(yīng):“沒什么事,就是不小心磕著頭了?!?/p>
靜了片刻,那邊道:“讓本王看看?!?/p>
他要怎么看?陶靖盯著兩人之間的簾子,懷里的將軍跐溜爬到她肩上,貼著她的臉頰蹭了蹭。
江衡在外頭等了一會兒,沒聽她拒絕,便掀開簾子往里看去。最里面坐著一個鵝黃衣服的小姑娘,精致潔白的額頭上有一道傷痕,她肩膀上偎著一直花紋小豹子,正小聲叫著跟她撒嬌。
陶瑾被它的毛發(fā)搔得發(fā)癢,半睜著一只眼朝簾外看去:“魏王舅舅,剛才是你救了我們?”
窗外暖融融的陽光打了進來,照得小姑娘鬢發(fā)絨絨,雙頰白得近乎透明。她被籠罩在淺金色的光暈里,朦朦朧朧,這一幕就像貓爪子撓在江衡心上,癢癢的,有點發(fā)軟。
“是我?!苯鈦淼剿?,仔細(xì)端詳她額頭的傷口,“這還叫沒事?”
姑娘家最看重的便是臉面,她這樣漂亮的小不點,若是落下疤痕,豈不是太可惜了?
說著抬手便要碰觸,她嗚一聲向后縮了縮,捂住自己的傷口,“別碰,好疼。”
既然知道疼,又為何撒謊騙他沒事?
江衡從衣襟中掏出一個白釉瓷瓶,他常年領(lǐng)兵出征,身上總會受傷,經(jīng)常會隨身攜帶這種治愈外傷的藥膏,效果奇佳。他放到陶瑾手邊,“這藥你拿回去用,治愈外傷很見效?!?/p>
陶瑾拿過來看了看,唇邊彎出一抹嬌軟弧度,“謝謝魏王舅舅。”
這個稱呼聽著別扭,江衡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你跟玉照一樣,日后直接喚我舅舅便是。”
陶瑾眨了眨眼,長睫忽閃。
這么千載難逢跟他套近乎的機會,她當(dāng)然不會放過,是以乖巧地改口:“舅舅……”
江衡很滿意,另外叮囑丫鬟每日替她上藥,這才走出馬車,繼續(xù)送他們回陶府。
回到陶府后,江衡沒有逗留便離開了。
陶臨沅酒醒得差不多,得知因為自己一時沖動,使得陶瑾受傷后,既自責(zé)又心疼。
他請周溥來為陶瑾查看傷口,好在并不深,而且傷口不大,連著上幾天的藥便沒事了。
周溥為她纏上一圈白練后,在一旁站了站,不方便多問什么,行過禮后便先行退下。
屋里安靜得很,陶瑾倚靠著榻圍,低頭梳理將軍背上的毛發(fā),倦倦地想心事。
陶臨沅內(nèi)疚不已,想要跟她說話,又不知從何開口。他對喝醉酒后的事有些印象,自覺沒什么臉面見她,輕輕地婆娑她額頭上的白練,“是阿爹不對,叫叫,阿爹一定會好好補償你。你好好休息,我傍晚再來看你。”
陶瑾掀眸,“阿爹要怎么補償我?”
這時候無論她要什么,估計陶臨沅都會答應(yīng),“叫叫想要什么?”
她垂眸,悶悶地,“我沒想好?!?/p>
陶臨沅喟嘆一聲,替她掖了掖褥子,“那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也不遲?!?/p>
待陶瑾睡下之后,他坐在塌沿守了一會兒才離去。
陶臨沅剛走沒多久,那邊陸氏得知陶瑾回府的消息,不顧重齡院的丫鬟阻攔,怒氣沖沖地闖了進來。她頭戴帷帽,看不清臉上表情,卻給人一種破罐子破摔之感。
陶瑾正在睡夢中,被外頭的動靜吵得擰起眉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