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把鉆石收起來,不再和世安談這些酸文醋墨,“白楊應(yīng)該快到了,你躺下吧,別露餡啊。”
世安嗤笑道:“你這些功夫,做給鐘越,他能高興幾個月。”
李念胡亂合他的眼睛:“別說了,馬上人到了?!?/p>
“記著把信給他看?!?/p>
“知道知道,真特么啰嗦。”
世安躺下,忽然睜眼道:“你有沒有聽見什么聲音?”
“你大寶貝叫床的聲音,”李念噴他:“行了別秀相思病了,老實閉眼,你要不要先上個廁所?”
世安不想理他,笑著合上眼。他確實勞累,闔眼沒一會,倦意也都涌上來。
白楊從機場出來,已經(jīng)是午夜。鄭美容一路拉著他,根本不理會他的抗議:“你又沒來過巴黎,聽我的。耽誤了搶救老娘才跟你沒完?!?/p>
白楊又想起鄭美容拆他腿的事兒,白楊閉嘴了。
這里鄭美容一路連拉帶扯地把他懟進屋里,成功完成任務(wù),李鄭兩個人把白楊扔進臥室,反鎖上門。
白楊捶了半天門,又氣又笑地坐下來。
“金世安,你要不要臉?”
世安躺著不動,也不說話,像睡著了。
白楊望著他熟睡的臉,心里一陣恨,可又被無限的溫柔淹沒。
他是愛他,已經(jīng)原諒了他,白楊想,自己過去不是也說過嗎?他這樣好,值得許多人去愛,別人喜歡他,有什么好生氣呢?
也許金世安并不是要一直瞞著他,只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來坦白。
白露生與他有過什么,那也都是過去的事情。他愛他,他明白,他為他揮霍許多金錢和時間,更揮霍了無數(shù)感情和生命,他為他離開了海龍,不惜與生身父母反目。
世安辜負了白露生一輩子,白露生又犧牲得慘烈,他為他寫一部戲,難道不應(yīng)該嗎?
沒有這部戲,自己也不會走上今天這個位置。
嫉妒是難免的,憤恨是難免的,都是因為愛得瘋狂。白楊想,原來自己的占有欲這么強烈,恨不得占有金世安的全部,一丁點也不肯分給別人。
金世安真的睡著了,他熟睡的臉也依然這樣好看,眉眼英挺,白楊想起他對王靜琳的冷漠與決絕,又有些想哭,他的金爺爺,對誰都很強硬,只是唯獨對他太過溫柔,寵得他像個獨生的小朋友,一點糖都不愿意跟別人分享。
明明白露生和世安相識在前。
他為什么沒能早出生八十年,這樣別人就不會有任何機會,分享世安的任何一點人生。
白楊咽著淚,輕手輕腳地給世安掩上毯子,世安給他的信掉出來。
這次不是用毛筆,也有許多字改成了簡體,與世安常寫的鐘王小楷不同,淡黃的紙上,是類似黃山谷的伸展挺秀。白楊被世安耳濡目染,已經(jīng)略略懂得一些書法,雖然看不出這是什么風格,也覺得十分漂亮。
楊楊:
此番不寫見字如面,因為我就在你面前。
我實在無顏見你,讓你這樣傷心,都是我以往優(yōu)柔寡斷之故。還請你念及舊情,將這封信看完。
露生是十三歲與我相識,當初我只當他是小孩子,憐他在春華班多受辛苦,又慕他才藝卓然,將他接來別居。十年里,確是知音,也是良友,捫心自問,愛慕之心亦有。但我看他自小長大,實在無有邪念,與你這三年里做下的事情,十年間我并沒有與他做過分毫半點——露生因此心中懷怨,情急之下將我刺死,我才因此到你身邊。
也許你要生氣,生氣也是應(yīng)當。若我沒有來到這個世上,也許真以為露生是我一生所愛,他恨我怨我,過去我實在思解不明。直到我魂附此身,與你相見,才知原來世間有愛欲如此,是我過去錯將知音做深情,當真耽誤了露生一輩子。
兩廂想來,若露生愿意海闊天空,我是斷斷不會阻攔于他,而前日你離我而去,我真覺得此后人生再無意趣。欺你騙你,是我有虧,而我實在無法說出一切,只愿你諸事不明。兩世為人,怎想到愛欲之情能使人荒唐至此。我不敢祈求你的原諒,卻依然盼著你能原諒我,我想你真想得肝膽欲摧。
《秦淮夢》,是我得知露生死訊,才有此想法。而決定寫秦淮夢之前,我一直想為你做些什么,偏生天意弄人,我想為你寫一部戲,露生死了,我又不由自主寫了我與他的舊事。說來大約你不肯信我,沈白露哀愁宛轉(zhuǎn)之處,確是露生,嬌憨跳脫之處,實是寫你。我與露生,原本并無戲里那樣深情——偏教我鬼使神差寫了你,我亦情難自禁,把一片愛你的心思,寫在了世靜身上。幾番想和你提起,如何開口?只怕說了你再不理我。我真是少你一日也活不得。
這幾日我靜坐獨處,細細想來,我的楊楊,單純善良,終有一日能解我衷情。我不肯信你,一味蒙蔽,是我辜負于你。今日李總出的這些下作主意,若是往日,我是斷斷不肯,為能見你,便是要我再死一回又有何妨?今日我雖未負荊,只作伏榻請罪,你若肯原諒,可還肯吻我一吻?
“……”
信寫得真特么肉麻。白楊看了,哭了一會兒,又笑起來。太惡心了,牙都要酸倒了。還吻他一吻,白楊鼻孔噴氣,金世安的臉皮到底有多厚?他把他氣得要死,居然還好意思讓他主動吻他!
世安的手指動了一動,白楊眼尖,不冷不熱道:“還裝睡嗎?”
他把信折起來,丟在世安臉上。
“我看完了,你起來吧?!?/p>
世安沒有動,呼吸在信紙下面一起一伏。
“再不起來我捶你了?!?/p>
世安還是不動。
白楊真往他胸口擂了一拳,“你還真想我親你啊?做大夢呢!”
這一拳擂得不輕,把世安擂得立馬坐起來了。白楊眼淚汪汪看著他,“混蛋?!?/p>
世安顯然躺了太久,表情有些無神,他用力眨眼,看向白楊。
白楊推他一把,“光寫肉麻信有什么用,我要聽你自己說。”
世安卻不說話,怪異地看他,看了半天:“……白楊?”
白楊被他叫得一愣。
世安翻身爬起來:“我操……你他媽手真重,這哪兒啊?”
他把白楊丟在一邊,忙忙亂亂地四處看,“我手機呢?電腦有沒有?這什么地方啊?”一面就去開門,門被李念反鎖了。金世安對門就踹破口大罵:“我日你媽誰鎖的門?。拷o老子開開!”
白楊茫然地看他,李念和鄭美容聽里面聲音不對,連忙開門,金世安對著他倆打量了幾下:“李念?”又看鄭美容:“容姐?”
他伸頭出去看了一眼:“這是我媽巴黎那個房子吧?多少年沒住了你們帶我到這干嘛?哎先不扯了誰有電腦,這房子有網(wǎng)嗎?”
另外三個人都驚出一身冷汗,白楊站起來又軟下去。是的,這才是金世安,李念和鄭美容都在想,這才是他們認識的那個金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