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瀾轉(zhuǎn)身去了偏屋。
阿六站在院中左看右看,最終還是跟著擠進了陸追的臥房。
有些事還是要問一問的,否則不安心。
陸追正愜意靠在床頭,手里捧著熱茶壺,也不喝,就為了暖手。只穿了一身單薄的里衣,上好的繡紋云錦白雪綢,比水還要滑,稍微不注意便會落下肩頭,露出脖頸一片緋紅的吻痕——當真是吻痕,與毒無關(guān),與魚水纏綿有關(guān)。
墨汁一般漆黑的頭發(fā),白皙而又柔和的側(cè)臉,連捧住茶壺的手指都又軟又修長。阿六感慨:“爹,你真好看?!?/p>
陸追閉著眼睛未睜開,似睡非睡低語哄道:“你也好看。”
阿六喜氣洋洋,端著椅子放在床邊:“先別睡先別睡?!?/p>
“又想做什么?”陸追將冷掉的茶壺遞給他。
阿六道:“方才爹說,我有娘了?”
陸追眨了眨眼睛,半天才想起來這回事,于是道:“嗯?!?/p>
阿六問:“好看啊?”
陸追道:“好看?!?/p>
阿六追問:“哪種好看?”
看著那雙閃爍著誠摯之光的眼睛,虎虎生風的,陸追覺得自己似乎不應(yīng)當再多行欺騙,免得將來又換來一場鬼哭狼嚎,不如循序漸進,于是道:“不羈又瀟灑的那種好看?!?/p>
阿六納悶:“???”
陸追躺平蓋好被子:“嗯?!?/p>
阿六神情疑惑,想了半天,還是覺得略略無法想象,這該是怎樣一個娘。
陸追卻已經(jīng)閉眼睡了過去。
阿六百爪撓心,雙手拖著腮幫子看他,很是哀怨。
不是說好要找個會縫衣裳會煮飯的嗎,為何現(xiàn)在卻成了不羈瀟灑,這種類型一聽便知不會做針線燉雞湯,那將來一家人肯定都要吃糊鍋巴飯,穿補丁衣裳。
立刻覺得連前途都暗淡了起來。
不如考慮考慮,換一個呢。
哪怕不好看,只要茶飯好,也成。
偏房中,那鷹爪幫兩人看著蕭瀾,只當他與陸追是一伙的,更認定這一切都是早已計劃好的陰謀,暗想說不定當初在從津水城開往洄霜城的大船上,就已經(jīng)被盯了梢,只可惜未能及時提防,竟落得這般下場。
蕭瀾問:“裘鵬與李銀到底是何關(guān)系?”
對方不甘道:“你也服了三尸丹,就不怕死?”
蕭瀾嘴角一揚:“當然怕,所以問完了你,我便會回到那密林中,回到裘鵬身邊,等著他給我解藥?!?/p>
對方被噎了回去。
蕭瀾又重復(fù)了一遍:“裘鵬與李銀到底是何關(guān)系?”
對方沉默片刻,原是不想說的,可想起陸追手中那滿滿一把三尸丹,還是咬牙道:“李銀原本就是鷹爪幫的人?!?/p>
“這就對了。”蕭瀾道,“說吧,他為何會被派往這洄霜城,這么多年隱姓埋名是為了什么,裘鵬此番又為何會離開瓊島,將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說出來?!彼⑽纯桃馓峒笆捈依险c二十余年前的滅門慘案,也是不想過早暴露身份。
屋內(nèi)安靜了好一陣子,像是那鷹爪幫兩人的權(quán)衡利弊,不過最終還是一五一十招認——畢竟沒人想要拿著三尸丹當飯吃,一月疼一次尚有生路,一月疼十幾二十天,待到手腳麻痹全身虛軟,只怕連死都是奢望。
“二十余年前,教主收到了一封書信?!柄椬投溯喎貞?,“沒有署名,也不知道是誰寫的?!?/p>
那時鷹爪幫還是個小教派,裘鵬也不是現(xiàn)如今雌雄莫辯的模樣,在收到信后,他大喜過望,連夜將幾名心腹招到暗室中,說要商議大事。
“那些心腹中便有李銀,他原名符雁兒,武功平平卻極有心眼,腦子也夠用?!蹦嵌死^續(xù)道,“后來其余人陸續(xù)回來了,符雁兒卻留在了洄霜城,直到數(shù)年后,我們才聽說他在洄霜城買房買地,化名李銀做了地主?!?/p>
“那封書信上寫了什么,你們也不知道,是不是?”蕭展問。
那兩人點頭:“這是當真不知了,在看完之后,信也被教主燒了。不過后來卻聽回來的人說過,他們?nèi)ヤ鞘菫榱藲⑷??!?/p>
蕭瀾道:“殺誰?”
對方答:“殺一戶姓蕭的富戶?!?/p>
蕭瀾雖面色平靜,拳頭卻死死握著,像是要將骨骼都攥裂成粉。李銀平日里稱呼裘鵬為主子,他先前也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性,只是怕打草驚蛇,一直未主動開口問過。此番親耳聽到,卻依舊心緒起伏,只恨不能將幕后之人揪出來,一一手刃替家人雪恨。
屋中光線昏暗,那鷹爪幫二人也未覺察出異常,而是繼續(xù)道:“只是事情雖順利,教主卻似乎并不滿意,回到島上的人也未獲得任何賞賜與獎勵,直到過了很久,才聽其中一人透露,說蕭家的人都殺干凈了,東西卻未找到,行動失敗了大半,能保住命已是萬幸,哪里還敢奢求其它?!?/p>
蕭瀾問:“何物?”
對方答:“紅蓮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