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陽光燦爛得幾乎可以把地面照出白光來,當(dāng)然同樣燦爛的還有夏明朗臉上的笑容,而與之相對應(yīng)的,便是菜幫子們緊張而陰郁的表情。
“昨天,讓大家好好休息了一下,沒有緊急集合,也沒有50公里越野,為什么呢?就是為了讓大家養(yǎng)點體力,來好好陪我玩?zhèn)€游戲?!毕拿骼收驹谝患苤匦蜋C槍的后面,大聲地向他面前的菜鳥訓(xùn)話:“游戲的內(nèi)容很簡單,就是個400米越障,一路爬過那些個鐵絲網(wǎng)(電網(wǎng)),墻墩子(4米),泥巴溝(深2米),七七八八的樹樁什么的,順帶炸掉四個火力點,兩排流動靶,最后,把那個小土房子給我轟了你們就過關(guān)啦!”
“簡單吧!”夏明朗笑得十分誠懇:“一次過關(guān)的人,今天就可以休息了,輕輕松松把今天要賺的分?jǐn)?shù)賺著,就能去食堂領(lǐng)份好菜,算我請。”
鄭楷的眉頭動了動,心想沒聽說今天食堂有準(zhǔn)備什么啊,他詫異地看了夏明朗一眼,見看不出什么苗頭來,便只能去看方進,方進沖他狡猾地眨了眨眼睛。
只可惜如此誘人的條件,眾人沒有一個面露喜色,夏明朗挺無奈地嘆口氣:“好吧,現(xiàn)在來說說不過關(guān)的懲罰。”
一聽到懲罰二字,所有破爛蔬菜們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夏明朗拍拍手里的機槍:“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就是你們的敵人,是你們完成任務(wù)的阻攔者,我這把槍會隨時追著你們,中槍的部位則喪失運動能力。鄭楷會幫你們判斷什么時候你就算是個死人了,所有被打死的,扣兩分,500個俯臥撐300個仰臥起坐,然后參加下一輪。直到你跑完全程,或者,直到你徹底被扣成負(fù)分?!?/p>
“報告!”陸臻出列。
“說!”夏明朗滿臉的不耐煩:“就你話最多?!?/p>
“您所在的機槍位算不算可以炸毀的火力點之一?”
夏明朗愣了愣,有些愕然:“哈,挺有想法啊,回答是,不算!”
“報告!為什么?這不符合實際情況?!标懻椴灰啦火?。
“不為什么,因為我高興!”夏明朗笑瞇瞇的:“不過,我可以給你個特權(quán),來打我,如果你有這本事?!?/p>
“是!”陸臻后退一步,回到隊列。
“你應(yīng)該明白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如果完不成,我要扣你十分?!?/p>
“是!”陸臻咬牙,額頭上暴出青筋。
夏明朗藏在墨鏡背后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事實上,當(dāng)游戲開始后的情況是:當(dāng)別人跑的時候,夏明朗的子彈就像鞭子一樣跟在他們身后掃蕩,空包彈打在地面上,激得塵土飛揚,只要稍稍慢了一步,便會被一槍打在腿上,夏明朗再順手送他們一槍,送上西天去。
可是等陸臻開始跑的時候,第一次,夏明朗直接在起跑點上送他上了西天。
陸臻悲憤震怒的眼睛在陽光下灼灼生輝,夏明朗遠(yuǎn)遠(yuǎn)地向他揮一下手,迷彩遮陽帽被他折得像個禮帽那樣拿在手上,在空中劃出華麗的弧線,他鞠躬致謝,動作優(yōu)雅,像個十足的無賴。
第二次,陸臻直接從起跑點上躥了出去,一刻不停地在奔跑中變幻身形,同時舉槍回?fù)簟?/p>
靠一把突擊步槍對抗一名機槍手,這樣的較量并不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wù)。然而,此刻的局面卻有些太不公平了,陸臻從平地上起跑,沒有隱蔽沒有屏障,夏明朗躲藏在工事中,角度絕佳。
當(dāng)然更重要的問題是:此刻拿著機槍的人,是夏明朗,而端著步槍的那個,是陸臻。
他完全沒有勝算。
夏明朗沒有太欺負(fù)人,幾下點射,送他再入輪回。
第三次,當(dāng)陸臻手足發(fā)麻地回到起跑點上,夏明朗忽然開始發(fā)威,密集地掃射,連續(xù)不斷的子彈在陸臻面前豎起一道墻,一道不可穿越的墻,陸臻試了幾次,不能寸進。
“放棄吧!你殺不了我的?!毕拿骼实穆曇綦S著槍聲一起送過來。
“我不!”陸臻怒吼。
“那么,跑??!”
“這樣跑,那是送死!”
“那就別浪費我的子彈!”夏明朗槍口一橫,一排子彈擦著陸臻的腳尖砸在地面上,濺起的碎石子幾乎劃到了陸臻的臉上。
“你怕死是嗎????”夏明朗忽然從機槍位跳下來,隨手拔出身上的手槍,一槍抵在陸臻眉心:“你很怕死嗎?”
時間,像是忽然停止了一般,整個訓(xùn)練場上,三個教官,二十多名學(xué)員,在一瞬間凝固了自己的動作,臉上露出驚愕莫名的神色。
“隊長……隊長……你冷靜點……”方進忽然大呼小叫起來,搞得鄭楷的眉毛也一下一下地抽。
“鄭楷!滅了這小子,吵死人。”夏明朗沉聲道。
不等鄭楷動手,方進自己捂牢了嘴,貓到一邊。
“你是不是很怕死?”夏明朗的聲音忽然變得輕柔起來,湊到陸臻耳邊,一個字一個字地吹進他耳朵里。
“報告!”
居然到了這種時刻還記得叫報告,夏明朗挑了挑眉毛:“說!”
“是人都會怕死!”無論如何,陸臻的聲音都還算得上鎮(zhèn)定。
“可你是軍人,軍人以保家衛(wèi)國為己任,當(dāng)沖鋒號響起,是生是死都要往前沖!”
“報告!即使是軍人,也應(yīng)該要避免無謂的犧牲?!?/p>
“什么叫無謂的犧牲?告訴我什么叫無謂的犧牲!你這個怕死的孬兵?!毕拿骼实穆曇粼絹碓降统粒骸澳愀静慌渥鲆粋€軍人,跪下來求我,求我放過你,我會考慮不開這一槍?!?/p>
夏明朗看到陸臻的眼底有白刃似的光閃了閃,嘴角有一絲笑,是冷笑,帶著嘲諷的意味。
于是他又笑了:“你以為我不敢開槍?”
陸臻沒說話,只是笑意又深了點。
“沒錯,這槍里裝的不是實彈,不過,這個距離,子彈會從你的頭皮里咬進去,嵌到你的頭骨里。不會死,會很疼,你有沒有感覺過彈片摩擦頭骨的滋味?我能讓你提前體驗。呵呵,你好像不太相信這槍里真的有子彈?!毕拿骼蕵尶谝黄?,一顆空包彈打在泥土上,砸出一個小坑,而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槍口已經(jīng)轉(zhuǎn)了回來,繼續(xù)抵在陸臻的腦門上。
這下子連鄭楷都變了臉色,急道:“隊長……”
“方進!”夏明朗沉聲一斥,方進從背后摸上去,把鄭楷按倒在地。
這下子,整個試訓(xùn)人員一片嘩然,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陸臻的額頭上起了一層虛汗,只是咬牙在挺,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真的不跪?哦?”夏明朗維持著瞄準(zhǔn)的位置,退開一步,又退開一步,只是他每退一步,陸臻的臉色就更白了一分。
“賀喜你!你不用死了!”夏明朗笑得十分惡劣:“這個距離剛剛好,我要你一只眼睛,作為你藐視我的下場,在這么遠(yuǎn)的距離,很像是流彈哦!”
“你敢!”陸臻忽然吼道。
夏明朗沒有說話,笑容漸漸地收斂。
他會開槍!
陸臻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認(rèn)定了,他會開槍,這個瘋狂的家伙,反復(fù)無常的小人、暴君!他一貫以踐踏別人的理想與希望為樂,宣揚著他的強權(quán),他的快感,他的暴力……
然而,沒有等他這一瞬間的恐懼滑過腦海,陸臻看到夏明朗的食指微動,扣動了扳機。
陸臻拼命往后仰倒,但是,來不及了,從他看到開槍到運動神經(jīng)做出反應(yīng),那一瞬間的時間差足夠一枚子彈穿過空氣射進他的身體里。
來不及了,陸臻在心中絕望地悲鳴!
可是當(dāng)他重重倒地,眼睛下意識地閉牢,腦中卻忽然閃過一絲詫異:沒有槍聲?
“可惜,沒子彈了!”夏明朗懊惱地看了一眼彈夾,很遺憾似的嘆了一句:“運氣不錯啊,小子,放過你了。”
陸臻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忽然像一發(fā)炮彈似的從地上彈起來,一記重拳揮向夏明朗。
夏明朗側(cè)身避過,一手抓住陸臻的手腕一擰,便把人按倒在地:“就你這么點三腳小貓的功夫也敢拿出來顯?省省吧。”
陸臻整張臉埋到塵土里,嗆得咳嗽不止。
夏明朗把陸臻的兩只手絞在背上,從地上拎了起來,另一只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知道你今天錯在哪兒了嗎?”夏明朗的聲音低沉,陸臻只覺得一邊耳朵嗡嗡地響,卻還是固執(zhí)地堅持:“我沒錯?!?/p>
“你沒錯!好,現(xiàn)在,向大家復(fù)述今天的任務(wù)是什么?”
“今天的任務(wù)是……”陸臻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一字不落地復(fù)述完了整個障礙越野的內(nèi)容。
“你完成任務(wù)了嗎?”
“沒有!”陸臻幾乎不是在說話,而是在吼。
“為什么?”
“因為……”陸臻忽然一頓,啞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