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上傳來了熱情的回應(yīng):“哦!小時回來啦!”聽聲音像是一個粗獷的漢子來著。
溫衡跟著時斌的腳步向前走去,時斌解釋道:“溫道友,這里有陣法,你可要跟緊我,不然會被攻擊的。”溫衡點點頭,仙家聚集地,又住在深山老林中,自然要有點保命手段的。
過了這個結(jié)界之后,就覺得身體明顯輕快起來,身后沒有嗜血藤追趕,時斌跑起來像是一只兔子。溫衡環(huán)顧四周,他和時斌正走在石頭搭建的山間小道上,小道旁邊生著蒼翠的古樹。山間靈氣環(huán)繞,鳥鳴清越,呼吸一口空氣都覺得是甜的。
時斌引著溫衡向著山腰走去:“我爹娘他們本來是從三十一重天上下來的,當(dāng)時下來的時候也有些師叔師伯一同下來了。之前我們也想過在九霄城討生活,可是誰都不想低頭去求人,因此就定居在了這里,雖然有些清苦,可是大家逍遙自在就比什么都好?!?/p>
正說著,從兩人身后走上來一個背著背簍的中年男人,男人眉眼溫柔,讓人一看就心生親近。時斌打了個招呼:“楊師叔,這位是溫道友,他救了我兩次,是個好人哪!”溫衡對著楊師叔行了個禮:“楊道友好,在下溫衡,打擾了。”楊師叔放下背簍行了個禮:“在下楊林清,見過溫道友?!?/p>
楊林清轉(zhuǎn)頭對時斌說道:“小時,你這次偷偷跑出去摘聚魂花,你祁師伯生了大氣,等下有你好看?!睍r斌臉色一下垮了,他苦著臉:“楊師叔,你要為我求情啊!”楊林清笑笑:“幫不了你,自求多福吧?!?/p>
時斌的腳步猶如千斤重,原本還在溫衡前面蹦的很歡樂,這會兒像是蔫吧鵪鶉一樣,恨不得在地上爬了。楊林清對溫衡說道:“小時這孩子性子急,不諳世事,給溫道友添麻煩了吧?”溫衡笑著搖搖頭:“并沒有,小時這小伙子人不錯?!彪m然有些愣頭青犯了錯,可后來明確了自己的實力,很快就能調(diào)整心態(tài)踏踏實實做人,這點就比什么都強(qiáng)。
有些人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被現(xiàn)實扇了幾個巴掌之后就開始頹廢墮落,時斌比這些人好多了。
楊林清背著背簍,目光在溫衡的討飯棍上掃了一下,他笑道:“您可別為他說話,我們看著他長大,他是什么性子的我們太清楚了?!睍r斌在楊林清身后拖長了聲音:“楊師叔……給我留點面子嘛!”溫衡不由得笑了,難怪時斌能這么快振作,是因為他還有能撒嬌的人能包容他的地方。溫衡看著這山清水秀的地方,突然覺得這里有了仙界的樣子。
沒多久溫衡他們就到了時斌所在的村子,村口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臉漢子手里握著一根量天尺吼道:“臭小子!你還敢回來!”時斌一看到那漢子傻了:“祁師伯,您……息怒??!”時斌腦子還不錯,他光速將溫衡推到了前面當(dāng)擋箭牌,“祁師伯,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溫道友,溫道友救了我兩次??!我特意邀請他來我家做客?!?/p>
祁師伯一秒鐘變臉,他對著溫衡伸出了大手:“溫道友,孩子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在下祁盛。多謝你救了小時?!睖睾庑σ饕鞯陌咽稚斐鋈ノ兆×似钍⒌氖郑奘恳娒嬉话泐h首拱手就可以了,但是也有些地方是行握手禮。
溫衡的手已經(jīng)算是大手了,最起碼他揍云清的時候,云清都要哭哭啼啼對師兄們告狀:“師尊又打我了!”然后師兄們會拉開師弟的褲子,就會清楚的看到師弟的屁股上留著溫衡的手掌印。一個手掌印就能籠罩云清的半個屁股,這里不是說溫衡下手有多狠,這里是說溫衡的手,不小。
祁盛的手比溫衡的手大了兩倍,力量更是不容小覷,一握手,溫衡就覺得他的手好像被五弟子用的老虎鉗夾了。比力氣哪?溫衡會輸嗎
老溫笑瞇瞇的用了一點力:“哪里的事情,小時是個不錯的孩子?!逼钍⒌拿嫔珴q紅了,然后變青了,然后發(fā)白了……溫衡聽到了哢嚓哢嚓骨頭在摩擦的聲音。終于祁盛先卸掉了力氣:“溫道友好力氣!”溫衡眉開眼笑:“祁道友臂力驚人?!?/p>
正說著,從一棟小樓中飛奔出一個素衣婦人,婦人一看到小時就在抹淚:“時斌!你個混小子竟然還敢回來!”時斌慫得像是鵪鶉一樣:“姑姑,你別哭啊,我這不是好好的啊。”好是好不了了,溫衡親眼看著婦人抽出了一根棍子提著時斌就摁在她大腿上劈里啪啦打了二三十下,時斌哭爹喊娘,口中連連討?zhàn)垼骸肮霉?,我不敢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p>
楊林清站在溫衡旁邊笑了:“該,不知天高地厚出去找死,當(dāng)聚魂花這么好找?”溫衡回頭看他的時候,正好看到祁盛在后面齜牙咧嘴的揉自己的爪子,溫衡有點尷尬的撓撓臉頰,對不住他了。
打了打了,罵也罵了,太陽也落山了。時斌的歸來讓村子里面的人難得的聚起來了,村人在中間的廣場上燃起了篝火,大家圍在一起說說笑笑。時斌的村子難得會來客人,溫衡是幾百年中第一個來到這里的客人,他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時斌對村人說了一路上的所見所聞,結(jié)果免不了又被一頓打。要不是溫衡攔著,時斌的屁股可能會腫成發(fā)面饅頭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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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旁的村人包括時斌在內(nèi)有十一人,以前有十三人的,但是時斌的父母隕落了,現(xiàn)在只有這幾個人了。這些人中只有一個女修,其他的都是男修。大家在九霄界的城外開辟洞府,靠著尋找靈植去九霄城中換取修行用的靈寶,一群人生活的安逸又滿足。
“等等?修行?”溫衡聽到了一個神奇的詞,“不是說飛升的時候品階都定下了,就算修行也是無濟(jì)于事嗎?”這是彭少堂說給溫衡聽的,溫衡飛升上來之后所見也是如此,九霄城的修士多半都在沉迷生活,醉心修行的沒有幾個。還不如在下界的時候那么執(zhí)著。
祁盛笑了:“不知小時有沒有對你說過,我們原本是三十一重天的修士,后來才來到的這里。曾經(jīng)確實有修行的功法能讓仙人修行,只不過很多仙人修行了之后收效甚微就不再堅持了。我們住在這里四周都是些野物,不能懈怠啊。若是懈怠了,這些野物就有可能會吞噬我們?!?/p>
溫衡點點頭:“原來如此?!蹦嫠兄鄄贿M(jìn)則退,修士若是不勤于修行,那些曾經(jīng)悟到的招式和功法也會遺忘。溫衡由衷的稱贊祁盛他們:“祁道友你們這樣挺好的。”
說起這個祁盛神色有點暗淡:“溫道友是剛到這里不了解情況,我們這樣并不好。我們是九霄界最沒有出息的仙人了,雖然都有金仙之資,可是卻沒辦法取得想要的靈寶。只能龜縮于此……”語氣中滿滿的郁郁不得志。
祁盛看了看天上的星斗:“不過啊,我們這樣也有好處,在這里能守著自己內(nèi)心的一絲清明。不隨大流堅持本心,雖然落魄,可是卻無愧于心!”溫衡端起果汁給祁盛碰了碰杯:“說得好!”祁盛痛快的喝了一大口酒,他看了看溫衡碗中的果汁:“溫道友怎不喝酒?”
溫衡不好意思的笑了:“我……酒品不太好,喝醉了會做可怕的事情。所以就以果汁代酒了吧?”祁盛哈哈笑著拍拍溫衡的肩膀:“當(dāng)然沒問題!人各有堅持,這沒什么不好!”
正如楊林清所說,時斌是這群仙人看著長大的孩子,作為仙二代,時斌的小日子過得可沒有想象中那么滋潤。周圍的仙人對他雖然不錯,可是有些事情上面對他毫不放松。就比如時斌偷偷溜出去摘聚魂花這事,這事足夠大家讓他禁足好幾年了。
時斌委屈的不得了,他縮在溫衡旁邊:“我已經(jīng)不是孩子了,可是師叔師伯還有姑姑他們還把我當(dāng)孩子?!睖睾庑α耍骸澳憔退慊畹揭蝗f歲,在他們眼中,你依然是孩子?!?/p>
曾經(jīng)溫衡也有能夠撒嬌的人,可惜他運氣不好,和老溫頭相處只有短短的幾個月,老溫頭的身體狀況就急轉(zhuǎn)直下然后死在了秋風(fēng)蕭瑟的秋天。想想,好像快到老溫頭忌日了,他飛升了,今年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去祭拜老溫頭。溫衡盯著篝火露出了懷念的神情,祁盛他們喝高了,正在放聲高歌。
楊林清坐在溫衡不遠(yuǎn)處的石凳上,他手中端了一杯水酒,這會兒臉色也微醺。他說道:“今日我去九霄城,聽到一個消息?!迸赃叺南扇穗S口問道:“聽到什么消息了???”
常年生活在深山中,楊林清需要三五個月才會去一趟九霄城用采到的靈植換取他需要的寶貝。楊林清笑的有點幸災(zāi)樂禍:“執(zhí)界仙君水神的府邸燒了,大火燒了快一個月了,到現(xiàn)在還沒滅?!敝車南扇撕宓囊幌滦ζ饋砹耍骸肮灿薪裉?!該啊!”聽起來好像對水神的遭遇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
溫衡聞言微微一笑,來啊,比誰更烏鴉嘴啊,他說過的話好的不靈壞的靈。
楊林清喝了一口水酒,旁邊的一個仙人想了想不解的問道:“水神的洞府在寒潭之下,按道理說不會起火啊?怎會如此?”楊林清微微一笑:“聽說是寒潭中孕育了一抹離魄靈火,靈火生了靈智就四處游走,水神對水的掌控登峰造極,卻不料燈下黑沒發(fā)現(xiàn)這抹水屬性的靈火,結(jié)果洞府給燒的光光的不說,水神自己也被燒的不輕?!?/p>
溫衡插了一句嘴:“離魄靈火?是什么火?”他在下界聽說過玄冰火,聽說過業(yè)火,這離魄靈火他倒是沒聽過,一聽就是上界比較牛逼的靈火啊。
楊林清解釋道:“雖說是靈火,可是離魄靈火是從由水孕育出來的比較罕見的水中火,在沒生出神智之前,離魄靈火看起來和普通的水沒什么區(qū)別??墒且坏┥鲮`智,威力會非常大,聽說水神的府邸中各種靈寶都被燒灼一空。水神這次損失大了……”
溫衡瞇著眼睛喝了一口果汁,看吧,他之前說什么了?他都告訴水神要搬家了,水神不鳥他能怪誰?
楊林清說道:“不止如此,水神府邸周圍的那些仙人的府邸也遭殃了,都快一個月了,火勢沒有得到控制反而還蔓延開來。水神現(xiàn)在在滿世界尋人去滅火?!睖睾鈫柕溃骸八麑さ饺肆藛??”
楊林清搖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聽說罷了。我也想去滅火,可是我是木靈根,只怕過去沒能收服靈火,反而添了一把干柴。”溫衡點點頭,原來如此啊,看來這離魄靈火有點麻煩,說不定和地脈中涌出的靈火一樣難纏。
仙人們喝多了酒,也難得肆意一把,一個個都喝高了。篝火旁東倒西歪好幾個,明明靈氣一轉(zhuǎn)就能帶走酒意,可是他們似乎還挺喜歡偶爾一醉的感覺。
時斌今天被揍慘了,他齜牙咧嘴的站起來拉著溫衡:“溫道友可要去我家休息休息?我家有點簡陋,溫道友莫嫌棄?!睖睾獗緛磉€想將時斌這些醉酒的師叔師伯送回他們的洞府,時斌擺擺手:“溫道友別管他們了,他們喜歡這樣?!?/p>
時斌的洞府外表看起來呈球型,正面看起來上面有兩扇窗,下面有一扇門,還聽對稱,看起來就像是一張簡單的臉一樣。時斌推開了門,屋中頓時燈火通明。時斌對溫衡抱歉的笑了笑:“家中就這樣,溫道友別見怪?!?/p>
溫衡環(huán)顧四周,時斌的家里放了很多炮制好的靈植,挨挨擠擠的堆滿了大半個堂屋。房間中彌漫著一股靈植的清香,堂屋的正中間有兩幅畫像,畫像上是笑容和煦的一男一女,時斌像極了畫像上的女人,想必這就是他的爹娘了吧?
時斌上前熟練的給他的爹娘上了香,他雙手合十:“爹娘,斌兒回來了。這次徹骨寒地一行,斌兒學(xué)到了很多東西,今后再也不任性了?!币驗樗拿ё?,在小舟上他害的和他同船的人隕落,雖說去徹骨寒地九死一生,可是因為自己而死,時斌覺得這種感覺糟糕透了。
他問時斌要了三支香,先給時斌的爹娘點上,出于尊重,他還對著時斌父母的畫像鞠了三鞠躬。時斌站在旁邊眼眶都紅了,他沙啞著聲音:“溫道友不必如此的……”
說起祭拜,溫衡想起來,他來到上界這么久了,也是時候要祭拜一下幽冥界的那些曾經(jīng)的同僚了。不過他現(xiàn)在在時斌家中,不太方便祭拜,他記得他的儲物袋中有個煉丹用的爐子,煉丹他是不會的,明天他在里面裝上沙子,就可以插上香了。他笑著對時斌擺擺手:“在先人面前,溫衡三鞠躬也是應(yīng)該的?!?/p>
時斌笑了笑:“爹娘離開之后,師伯師叔他們對我愈發(fā)嚴(yán)格,之前我覺得他們嫌棄我,就想著出去闖一闖,闖出一番事業(yè)來,他們就不會將我當(dāng)成孩子對待了。結(jié)果我出去了才發(fā)現(xiàn),師叔師伯他們經(jīng)歷的風(fēng)浪比我服用的丹藥還要多,他們的話是對的?!?/p>
“以前是我不知天高地厚,現(xiàn)在我知道了,原來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雖然有著天仙的身份,可是實力卻連地仙都不如。這次之后我想通了,以后我會好好的呆在家里,修行、采摘靈植……”時斌一度很唾棄父輩們的生活方式,可是冰天雪地他求救無門滿眼絕望的時候,他突然就想到了他的家。
他的家中父母雖然都不在,可是這里是他從小生活的地方,他想念家中靈植的氣息,想念師叔師伯們笑罵他的嗓音,想念離他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家……那時候他覺得他快死了,面對大蛇的時候,他的腦海中什么招式都想不起來了。說來可笑,他年少的時候意氣風(fēng)發(fā),覺得自己參透了師叔師伯他們的招式,他經(jīng)常在腦海中模擬遇到巨獸的時候該用哪招??上У氖牵菚r候他雙手雙腳僵硬的不像是他的,就連閃躲他都做不到。
在溫衡看來,在他發(fā)現(xiàn)大蛇沖下去救韓順和時斌那只是一剎那,他卻不知道,在這一剎那之間,韓順已經(jīng)歷經(jīng)一劫!
“溫道友,出發(fā)的時候我雄心壯志,半路上我就開始懷疑了,我那時在想,我堅持的一定就是對的嗎?等到遇到大蛇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的堅持屁都不算?!睍r斌的雙眼紅了,他笑著說道,“這輩子我可能當(dāng)不了強(qiáng)者了。”
溫衡笑著拍拍時斌的肩膀:“做強(qiáng)者有什么好的?有比在自己家里輕松自在嗎?你覺得一呼百應(yīng)會比身邊有親人更好嗎?別傻了,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做好自己最重要!至于其他的,不重要。”這是溫衡早就參悟的道理,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