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卉心里滿意了，抿嘴樂，手指一撩，燙得很漂亮的長卷發(fā)在風中輕揚。孟小京是她的初戀，即便兩人現(xiàn)在牛郎織女，分隔兩地上大學(xué)，初戀的美好感情難以忘懷。

兩人去王府井逛街，孟小京講學(xué)校里上課的事，形體課，一群男生穿黑色健美褲抻腿，跳小天鵝舞。表演課，老師給他們放西方經(jīng)典愛情電影，做表演分析，跟學(xué)生們說，“表演要有生活基礎(chǔ)，實踐經(jīng)驗，演唐山大地震你不必一定親身經(jīng)歷過大地震，因為這世上絕大多數(shù)人也是沒有經(jīng)歷過的，你演假了觀眾可能看不出來！但是，演愛情戲，一男一女在一起，那感覺必須真實、生活化，演瞎了你立刻就在觀眾面前露餡！”

“沒談過戀愛的同學(xué)，回去趕緊找人談個戀愛！沒接過吻的，找自己男朋友女朋友，練練親嘴兒！”

聶卉冷哼：“老師都讓你去找，趕緊下手，學(xué)校里有女生追你吧？！”

“老師說，有女朋友的回去練練接吻?！泵闲【┊斀謸Я寺櫥?，一歪頭，嘴唇密密實實地罩上去……

聶卉來北京期間，因為這姑娘在中間熱情張羅，電話里呼朋喚友，孟小北孟小京兩伙人湊一起，出去玩了一趟。

孟小北呼祁亮：【我弟女朋友來北京，一起出去玩？】

祁亮回呼：【陪客戶吃飯呢。找你男人陪你??？】

孟小北炸毛：【我男人都把我甩了！你也敢甩我?。?！】

男人在每個不同的成長階段，生理、心理、感情上，都難免經(jīng)歷各種起伏波動，心思難測。對于小北祁亮這年齡，是從男孩向著真正的男人成長過渡。對于少棠，是一個三十歲單身男人為人夫之后在事業(yè)上進取在生活上撐起一個家的年紀，壓力和心思就各有不同。

祁亮自從念大學(xué)以后，生意經(jīng)念得更溜，在社會上摸爬滾打游刃有余。

祁亮就在他們工業(yè)學(xué)院門口，很繁華的一條小街上，開了一間尋呼機店，也賣各種小電器。他是店老板，平時他在學(xué)校上課，雇幾個哥們幫他看店！他的鐵桿發(fā)小申大偉，當年沒有考上高中，念了個類似職高的學(xué)校，當然也就沒念大學(xué)。申大偉于是就過來幫祁亮看店，平時都是這人在店里忙，年末分紅，一起發(fā)財。

用祁亮私下自己的話說：“老子童年時代認識的小伙伴，比后來在社會上拉生意認識的酒肉朋友，可靠得多！我告訴你吧孟小北，這世界上，我連我爸都不信，男人都他媽靠不?。∥揖托拍?，還有大偉，你們兩個對我，絕對不會變心！！”

孟小北進店，很拽地一招呼：“小偉子——出來接駕?！?/p>

申大偉埋頭在柜臺上給客人推銷，一抬頭：“呦，北——公公！”

倆人窮逗貧，把顧客都逗樂了。孟小北說：“滾?！?/p>

申大偉把客人摞給別人伺候，勾勾手：“你進來?！?/p>

孟小北溜到柜臺里面，往椅子上一坐，端一杯茶水，那架勢好像他是這店的老板。申大偉從帶鎖的柜臺里拿出兩臺日本進口的相機，給孟小北擺弄。

孟小北說：“亮亮就把店推給你管？這老板當?shù)靡蔡虧?！?/p>

申大偉長得高壯，往店里一鎮(zhèn)，挺能壓住場子。穿一身皺巴巴灰色西服，西褲下面配一雙沾土的黑皮鞋，腰里別兩只CALL機，典型九十年代初個體私營小老板的打扮。申大偉說：“你看祁亮那號人，他能干什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就一張嘴能白呼，干活兒特別懶，天生就是當少爺?shù)模　?/p>

“但是咱亮亮就是那張臉俊，討人喜歡，跑個工商啊、稅務(wù)局、城管局、公安派出所這些地方，每回都是他拎個包去辦事，我不去！”

偏巧就是這天，老伙伴們正在閑聊，一個穿洋紗泡泡袖和牛仔熱褲的女孩進來，身材豐滿，前凸后翹，眉眼嘴唇都涂過妝。

女孩進門不看柜臺，直截了當問：“祁亮呢？”

申大偉：“不在?！?/p>

女孩：“他在哪呢？”

申大偉：“我不知道，你呼他啊?！?/p>

女孩嘟囔：“大偉，我呼得著他我還來找你？……什么人啊，沒這樣的，正主不靠譜，朋友也不靠譜！”

申大偉斜支棱著一只白眼。

孟小北看著，那女孩徑直進了柜臺，從員工飲水機里接水喝，儲藏柜里竟然有她專用的一只馬克杯。女孩還從柜臺里直接拿了一個摩托羅拉，說換一個新的，順手將舊機子丟給申大偉，這就算是“以舊換新”了。

孟小北拼命打眼色：這人忒么誰??？

申大偉用口型說：祁亮的……內(nèi)個啥！

孟小北瞪眼：啊？！

女孩挺漂亮的，又眼觀六路，耳聰目明，扭頭問：“大偉，你說我什么呢？”

申大偉皮笑肉不笑得：“呵呵，說你是亮亮他們學(xué)校的?；兀f你特美。”

女孩叫楊穎，還真是他們工業(yè)學(xué)院公認的?；ā罘f回眸一樂，熱褲包著屁股扭出店門，回頭對孟小北拋個嫵媚眼神：“你就是孟小北吧，早聽祁亮說過你，美院高材生，藝術(shù)家，你先坐啊別客氣，我晚上再來，大家一起吃飯?！?/p>

孟小北：“……”

孟小北心里騰起一片異樣，看這姑娘極不舒服，那時就覺得不妙！

老子跟祁亮穿開襠褲時候就認識了，老子在這店里從來不講客氣——你誰??？

他扭頭，急赤白臉地質(zhì)問申大偉：“你不知道祁亮身邊已經(jīng)有人么，就是內(nèi)誰！這女的怎么回事！”

申大偉哼道：“就是那男老師么，誰不知道……我也瞧不上這位，整天跑咱們店里又吃又拿，不用付錢走賬，你去問亮亮吧?！?/p>

“反正她拿了東西我都記賬，省得被人以為是我拿的，回頭直接報給亮亮，讓他自己收拾擦屁股。哥們兒之間不能過問這種事，問了怕傷和氣?！?/p>

大偉人看著粗，心挺細的，想得明白。

孟小北不以為然，咱們仨什么關(guān)系的死黨，老子認識你多少年了，不能過問你這種事？！

……

于是，周末，一行人搭伴去西郊新開的石景山游樂園。石景山當時是北京第一家仿歐美迪斯尼風格的主題游樂園，特別火爆，地鐵一號線專門辟出一站，“八角村-游樂園站”。從這一站擁下車的，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組團帶孩子來游樂園的。門票是通票，相當貴，闊小姐聶卉掏錢請客，連吃帶玩。

孟小北把電話打到亮亮家，聽見對面那兩人的對話。

蕭老師說，“我還是不去了，你們?nèi)ネ鎯骸Ｎ矣植粫斡?，又對那些電動游藝不敢興趣，不掃你興，下午還有課，你和小北去玩。”

祁亮：“哦……你每回都這樣，我已經(jīng)掃興啦！”

衣服摩擦的聲音，蕭老師抱著人搖了搖：“乖，我晚上包餛飩吧，晚上你回來吃飯。有送貨的我?guī)湍愫炇?。?/p>

祁亮：“那好吧?！?/p>

祁亮與蕭老師相差十好幾歲，性格一動一靜，很多時候，就仿佛不是一輩的人了。時間拖得愈久，這種差異愈發(fā)明顯，尖銳。

坐地鐵的路上，祁亮說：“我再叫個人出來吧，人多好玩?！?/p>

孟小北斜眼看著某人，問：“你叫誰來，男的女的？”

祁亮說：“你不認識……同學(xué)，女的?！?/p>

孟小北干脆地道：“楊穎吧？我認識，你別叫她來，我煩。”

祁亮莫名：“你煩她干嘛？”

孟小北對亮亮確實不客氣，爺們兒氣勢上來了，口吻像教訓(xùn)媳婦：“你蒙我傻啊？‘同學(xué)’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