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大約在一年之后,某一天,孟小北在宿舍接到羅班長電話。他扯著脖子吼,把他屋男生從樓道水房都喊回來。
羅小虎在電話里賊興奮的:“猜老子現(xiàn)在在哪里!……我和方成亮我倆在深圳嘞!”
孟小北驚訝:“怎么不在部隊里,你們放假了么?”
羅小虎說:“放啥子假呦,我倆已經退伍了??!來深圳投靠親戚,開個小店,跑貨,掙錢了嘛……”
“我倆借錢買了一輛小面包,亮子在‘門’外卸貨呢,讓老子全權代表他,給你們報個平安撒!”
孟小北贊道:“你兩個好厲害嘛,恭祝亮哥和虎哥生意順利,平平安安,早日發(fā)財!”
羅小虎笑不正經:“小兄弟們好好學習,大學畢業(yè)都要成才呦!……下回來深圳你們一定呼我,老子帶你們玩兒……”
這也是羅小虎與方成亮往他們宿舍打過的唯一一通電話。隔著大半個中國,山高水遠,孟小北想,那倆人應該一直在深圳,待了許多年,創(chuàng)業(yè)和生活辛苦,卻也很快樂吧。人生中無數(shù)個萍水相逢,很多人都是生命中的匆匆過客,擦肩而過就不再重逢,卻在腦海里留下難忘的青‘春’印跡,‘浪’漫情懷。
……
大學期間,少棠就去過美院一回,還是因為某一次校慶活動,學校有文藝演出和畫展,少棠在百忙之中‘抽’空賞個光。
少棠往他們宿舍樓道里一‘露’面,迅速引發(fā)‘交’通不暢,粉絲圍觀!
王宇輝披散著半長的頭發(fā),端洗腳盆從水房出來,瞧見少棠,十分夸張地往后一仰,做撅倒狀!
王宇輝一手端盆,指著少棠:“噯林碩林碩、王濤、海‘波’你們快出來!……這不是孟小北畫的那個誰嗎,‘賽大衛(wèi)’啊??!”
樓道里每間宿舍都探出若干個腦袋,張望,對少棠打招呼:“大衛(wèi)你好!叔叔好叔叔好,歡迎造訪我們8/9級男生宿舍……”
少棠多大人了,在外面見世面可多了,一聽就明白大概是咋回事。
少棠當時還是壓得住范兒的,抖著長‘褲’‘褲’腳,在無數(shù)視線‘交’錯下繃著臉穿過長長的樓道,據學生們事后評價,走得跟男模似的,夏天衣服薄,透視效果好,身材每一塊骨骼肌‘肉’顯‘露’出的比例都帥爆了。其實少棠耳垂都在微微發(fā)紅,極力抿著嘴角,終于走到兒子宿舍‘門’口,一頭鉆進去。
小北宿舍,幾個大男孩客氣‘激’動地起身,夾道相迎,給少棠倒茶讓座,切西瓜吃。有人盯著少棠的臉型鼻梁兩眼都‘射’出綠光,像欣賞石膏雕塑,手癢,立刻就回身想要端起畫夾,來一張大頭素描。
孟小北在屋中央左右一指:“噯,噯!我干爹不能隨便畫,這是我的獨家專用模特,能讓你們畫著玩兒的么?”
王宇輝道:“以前沒見活人,今天終于領略風采,以后素描課大衛(wèi)小衛(wèi)的頭像老子都看不上眼了。”
臭兒子是年級風云人物,專業(yè)成績高中一甲探‘花’招進來,很多人都知道。孟小北藝考時那幅素描作品,后來被選作考試優(yōu)秀范本,掛在學院展廳。于是所有人都看過了。這畫,與畫中模特,就一起出名兒了。
傍晚橘‘色’的夕陽照在大書桌上,在臉上打出漂亮光影。少棠也不客氣,拿了一牙西瓜吃。一聲不吭默默嚼西瓜的樣子,就是一幅畫。
劉?!āf:“叔叔,我們都久仰您大名。我們班‘女’生,給孟小北當初那幅藝考作品就起名叫《賽大衛(wèi)側面坐姿夾煙全身像》!”
少棠一樂:“賽大衛(wèi)什么的,就別提了,我只聽說過姜大衛(wèi)?!?/p>
林碩正經地說:“孟小北原來你沒有瞎畫,你干爸爸,嘴‘唇’上真有一顆痣?!?/p>
孟小北得意:“當然有,我是寫實派的?!?/p>
王宇輝嚎叫:“這還叫賽大衛(wèi)?……這是賽夢‘露’?。。?!”
少棠繃住臉,姿態(tài)沉著穩(wěn)重,往孟小北‘床’邊端然一坐,也不扭扭捏捏,很大方地拉開架勢:“想畫就畫,上手都快點兒,我坐不住啊,不能坐太久,老是想動?!?/p>
睡上鋪的林碩,這時拉開小北床鋪的帷子,少棠扭頭一看,小北床里滿墻貼的,盡是以他為原型各種表情姿勢的素描和速寫,生動,酷肖,仿佛滿墻,滿眼,晃動的都是他的影子……
少棠就來過這一回,以后再也不好意思來學校里逛,心里卻是有滋有味兒的。心被一片溫暖的海水吞沒,從未有過的平靜、安穩(wěn)。
少棠參觀他們校慶日美術展廳的落成典禮。展出畫作里,有小北的兩幅素描作品。
少棠一看就皺眉了,大庭廣眾人山人海的,不好意思看,可是又忍不住掉頭回來琢磨,咬著嘴唇。
孟小北在背后,悄悄用下巴蹭少棠肩膀:“看女人呢?”
少棠頓時不爽,反問:“老子就看了兩眼,你畫的時候看了多久?”
孟小北說:“畫了三個多小時吧?!?/p>
少棠:“就這么沒穿衣服畫的?還是你當時把她想像成這樣?”
孟小北:“就是這樣的,人體寫生么!一間大教室里幾十口子人呢,你別想歪。”
少棠說:“老子不是不懂藝術,我知道你們都畫人體寫生?!?/p>
孟小北哄道:“都五十多歲大媽了,絕對沒有你好看!我們這兒就招不到年輕模特,都是郊區(qū)來的老頭老太太,你放兩百八十個心吧!”
少棠哼道:“下回甭畫別人,你來畫我啊,我不讓你畫?”
少棠不冷不熱來這么一句,扭頭傲氣地走了。孟小北一看,哎呦,還小心眼不高興呢!
少棠從學校出來,走出胡同口,站在大街上,迎風‘抽’煙,這時才一‘摸’‘胸’口,從上衣兜里‘摸’出戒指,重新戴回手上。
孟小北遲鈍,這時才發(fā)現(xiàn):“哦,你剛才給摘掉啦……”
少棠:“嗯。”
不用解釋。
半晌,孟小北說:“我不怕被人知道,沒什么大不了的?!?/p>
少棠道:“等你大學畢業(yè)再說這話?,F(xiàn)在不行,你是大學生,學校對你還是有生殺大權?!?/p>
少棠心里想得很明白,兒子一天一天大了,他不會無限期拖下去那樣好像他一個大老爺們占兒子的便宜。該辦的事情,他遲早要解決,該他必須面對的暴風驟雨,一切可能的苛責非難,他不會讓孟小北替他承受。無論未來幾年發(fā)生什么,他都要保護兒子不受傷害。
作者有話要說:白PP的北北哈哈,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