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朝野一時的貪墨案是結(jié)了,只是原本暗藏在冰層底下的暗流洶涌,也隨著乾元帝龍體的每況愈下而逐漸破出冰面。
在第一次中風(fēng)后,乾元帝因著治療及時,恢復(fù)得還算可以,并未留下太大的后遺癥。到了第二次中風(fēng),情況便嚴重了許多,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使得貪墨案的判決脫了兩個月之久。
就在此時,一直如一個透明人般在朝中蟄伏了多年的二皇子,終于露出了他勢力的一角。
?;逝珊吞狱h憂心于乾元帝龍體康健,對即將迎來的主幼臣強的局勢心照不宣,卻沒想到在這人心惶惶之際,二皇子一派以無法抵擋之勢出現(xiàn)在了朝堂之上。
叁個強勢的黨羽派系明爭暗斗,不少中立派都被逼著站隊,朝中局勢一觸即發(fā)。
禍兮福所倚,俞家在貪墨案后便退出了京城的權(quán)勢中心,倒是不會被洶涌而來的奪嫡之爭卷進去。
不過青黛有些擔(dān)心小太子的情況。
她上一回見到姜珵是在太后的宮中,短短一段時日,男娃消瘦不少,見了她也不復(fù)往日的活潑粘人。
只是皇朝的權(quán)力更迭,她就算是想幫忙也無能為力。
在這般敏感的時期,本是清閑王爺?shù)慕B鈞卻日日早出晚歸,府里忽然多了些生面孔進出,有時前院書房的燭火會亮一整夜。
青黛心中驚跳,姜紹鈞交了兵權(quán)后只在兵部領(lǐng)了個閑職,如今外無異族來犯,內(nèi)無匪逆之亂,這當(dāng)口能有何事讓他通宵達旦——她不敢深想。
她一直著人留意前院的動靜,終于等到了這日姜紹鈞在亥時前熄了書房的燭火,便讓人將他請來。
姜紹鈞已有好幾日未曾見過她了,這些時日他在書房忙碌時,每每見到她遣人送來的食水,心底便克制不住想見她的思緒,卻被他生硬壓下。
南菱院中依舊如以往那般溫暖明亮,她穿著一件輕薄的夏衫衣裙,盈盈立在回廊下,朝他柔柔一笑。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唇角已自行彎了一個淺淡的弧度,朝她頷了頷首,走入廳內(nèi)后問她,“尋我何事?”
酷暑六月,他一路行得有些急,冠玉般的額頭上冒出了幾點汗珠。她執(zhí)起一方絲錦繡帕,踮起腳為他拭去額上的汗意,笑容淺淺,“妾身有事想單獨同王爺說?!?
隔著一層薄薄的清涼絲帕,他感覺到了她手指的軟嫩,他握著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攥住,掃了一眼伺候在旁的下人,帶著她往內(nèi)室走,“去里間說?!?
下人們十分有眼色地沒有跟上去伺候,桃香思及這幾日主子明里暗里透露給她的意思,臉色十分凝重地守在了內(nèi)室門外。
進了內(nèi)室,她也沒著急說事,反而拿著打濕了的巾帕,細致地替他擦拭面頰脖頸。
他垂眸,少女玉蘭花般潔白的面容在燈下頗為瑩潤,眉眼間滿是認真,仿佛在全心全意做一件再重要不過的事。
他心間倏而一軟,低聲道:“這幾日太忙,沒有閑暇陪你,且再等等便好?!?
她的手微頓,把巾帕拿下來搭在銅盆邊上,笑容毫無怨意,“妾身明白?!?
她說完后,退了兩步,站姿端正地仰頭看他,對上她清澈的雙眸,他徒生一股莫名惶然之感,眉間皺起稍許,再度問道:“你要同我說何事?”
“妾身自嫁給王爺以來,愚鈍蠢笨,多次惹得王爺肝火大動,且近一年的時日無所出……”
她甜濡的聲線緩緩流淌,似是百靈鳥幽婉的語調(diào),姜紹鈞心底的怪異之感愈盛,“你究竟想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