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歪門邪路!你懂什么!就你一日日累死累活拿的那點賞銀,也就夠點日常開銷,能攢下多少給你哥娶媳婦?”
“你——叔父你要是不去賭,堂哥多少個媳婦都娶來了!”
“好你個小丫頭片子,還學(xué)會和長輩頂嘴了!看老子不教訓(xùn)你!你聽好!你剛才錯過了里面那個年輕俊朗的,明日我就給城東的王員外答復(fù),讓你去做他的第八房小妾!”
外面激烈的吵嚷聲與包間里死一般的沉寂形成了鮮明對比,姜紹鈞的視線落在了方才兩人拉扯間,從陳初婉寬袖中掉下來的物件上。
那是一方雪白的帕子,料子并不是昂貴的雪緞絲綢之類的,只是普通的棉布,邊角上繡著一朵栩栩如生的蘭花,蘭花的旁邊繡了一個“初”字,繡法和字跡——
“讓他們進(jìn)來?!?
當(dāng)姜紹鈞的這句吩咐說出口后,一直未曾有多余動作的少女扭頭,看了他一眼。
叔侄二人再度進(jìn)來的時候,中年男子滿面的希翼藏都藏不住,目光落在陳初婉面頰上鮮紅的巴掌印時,又忍不住閃過懊惱,一時喜悔交加,表情很是豐富。
姜紹鈞這回沒有盯著陳初婉直看,反而是垂下了眼皮,冷淡開口:“孤聘你為府中琴師,即日起住在府內(nèi),你可愿意?”
中年男子的吊梢眼中霎時綻出亮閃閃的貪婪光芒,忙不迭點頭,一張口就替侄女應(yīng)下了,“愿意愿意,我們愿意的!”
陳初婉瘦削的身子搖搖欲墜,面上血色盡失,雙瞳中全然沒了方才彈琴時的明亮光華,一片失焦迷茫。
而中年男子這邊已經(jīng)向侍衛(wèi)們問清了王府的位置,連連道今日先讓陳初婉和他們一起回去,明日他就把陳初婉的行李送上門。說完后,他便美滋滋地走了,砸下來一個王爺要走了他的侄女,他已經(jīng)在做著王爺當(dāng)他侄女婿的美夢了。
聒噪的中年男子離開后,包間里再度靜了下來,姜紹鈞終于再次開口,朝侍衛(wèi)吩咐:“你們先帶她回去?!?
“不必,妾身也乏了,讓陳姑娘同我們一起回去罷。”少女輕聲開口,語氣依舊是獨屬于她的平和,側(cè)眸看著他。
他卻有點莫名不敢對上她洞悉透徹的黑眸,唇角繃得筆直,沒有說話。
她卻接著說道:“妾身會為陳姑娘安排好住處的,不會委屈了陳姑娘。王爺您看,星瀾閣如何?”星瀾閣離前院書房很近,抄一條小道不到半刻鐘就能到,又裝飾得美觀大方,奇花異草精美,加上樓閣臨水而建,是內(nèi)院中除了南菱院和蘭初院外最舒適的居所。
她的話語妥帖又溫婉,仿佛一絲怨氣都沒有,賢惠地為丈夫排憂解難。姜紹鈞卻自心底升騰起一股焚燒著的不適,終是看向了她。
少女的唇瓣是勾著濃淡適宜的弧度的,只是那雙方才還在花燈下璀璨靈動的黑眸卻如同失了光澤的寶石、裹上了泥沼的溫玉,無端透出一股濃重而深刻的悲哀。
在面具攤前被衛(wèi)淵打斷的話在他唇邊滾了又滾,最后,他還是低啞地道出一句。
“你看著辦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