嘮叨歸嘮叨,他坐在榻前,仔細(xì)翻檢花貍的皮毛和四肢,捏骨頭摳嘴巴,眼睛耳朵也都沒放過。
姜晏蹲坐在旁邊,雙臂抱著腿,視線緊緊盯住程無榮:“怎樣?”
“不怎樣?!背虩o榮回答得漫不經(jīng)心,支使門外站著的朱鷺進(jìn)來幫忙,“你按著它的腿和腦袋,別叫它動?!?
隨后,他動作利索地給貓喂了藥,清洗傷口,敷膏包扎。
“不是什么嚴(yán)重的傷?!币娊萄郯桶偷氐龋虩o榮解釋,“趾骨被砍了一截,以后指甲怕是長不出來了,但是能站能走。跑啊跳的,就別想了,如果恢復(fù)得不好,恐怕會變成跛子。”
姜晏:“這還叫不嚴(yán)重?”
程無榮挑眉。
“娘子心善?!彼恼Z氣仿佛嘲諷,但是又帶著點(diǎn)兒戲謔,“命賤的人,每年不知死多少個,如果去亂葬崗瞧一瞧,指不定還能遇上半死不活的,肚子都給剖開了,里面的東西流了一地,人還喘氣兒,能說話。至于小貓小狗,被車碾死的,被人打爛的,多了去了。相較起來,這貓倒是好運(yùn)氣,只被砍了趾骨……”
姜晏聽著不舒服,黛眉擰成一團(tuán)。
“這如何能叫做好運(yùn)氣呢?”
“當(dāng)然是好運(yùn)氣?!背虩o榮道,“這花貍瞧著不像野貓,耳朵牙齒干凈得很,脾氣也溫馴。想是哪戶人家養(yǎng)著的,嫌棄它爪子撓人,所以用了這斷趾的法子。如此一來,待傷勢痊愈,這貓便安靜倦懶,不會傷人,也無法抓撓任何東西了?!?
一些富貴人家,偏愛如此行事。
阿蘅在旁聽得難受,開口補(bǔ)充:“我們是在街上撞見的,這小東西胡跑亂奔,險些驚了馬?!?
“那便是了。”程無榮拿了帕子擦手,“大概是斷趾的時候過于驚慌,逃了出來,又找不見家,傷勢無法得到妥善處理??礃幼右呀?jīng)拖了幾日,所以爪子瞧著嚇人,消腫就好多了?!?
姜晏聽著,抬手撫摸花貍的肚子。
它有氣無力地躺在那里,皮毛亂七八糟,被人摸也沒有多少反應(yīng),只晃了晃尾巴尖。
程無榮笑:“摸貓可不能直接摸肚子啊?!?
“你倒是什么都懂。”姜晏白了他一眼,“那你說說,該怎么照顧,才能把它養(yǎng)好?”
“養(yǎng)不好了?!?
程無榮收了笑,“我明白小娘子的意思。但這貓去了趾骨,傷勢痊愈也無法隨意跑跳,而且它多受了幾日苦,刻骨銘心,以后走路都會感到害怕?!?
屋內(nèi)靜悄悄的。
阿蘅去小廚房,囑咐廚娘準(zhǔn)備貓食。朱鷺依舊面無表情,站到門口守衛(wèi)。程無榮見姜晏動作笨拙,眼睛瞇了瞇,終究湊過去,教她撓弄花貍的耳朵和下巴。
“不要摸肚子?!彼f,“貍奴防備生人,只肯對喜歡的人敞開肚皮。你這般弄,它該害怕了。”
程無榮的嗓音似乎好聽了許多。
姜晏仰頭。這個角度,對方的脖頸線條一覽無余。樣貌挺普通的大夫,脖子倒是好看,白皙的肌膚映出細(xì)細(xì)的青色經(jīng)脈,喉結(jié)隨話音上下滑動。帶著濕氣的深棕長發(fā)披散肩背,發(fā)梢微微蜷起。
不知是不是燈光的關(guān)系。
有一瞬間,姜晏瞥見,他那滴水的長發(fā),閃過一絲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