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里打了無數(shù)的腹稿,想了很多挑不出錯處的客套說辭,可多年前那個深夜晏承哽咽的哀求和如今的他重疊,她喉嚨像被什么堵住,冷漠難聽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他又有什么錯呢,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傷害。
“……辛苦你送我回來,”秦招招躲開晏承的視線,“我有點累了,想休息會兒……”你自便吧,或者也可以離開。
后面的話她沒說,但晏承應該能明白她這句話暗含的逐客令。她想著,終于找準機會把腳從晏承懷里抽出來,她躺到沙發(fā)上,背對著晏承。
少頃,身后傳來窸窣的衣物摩擦聲,似乎是晏承站起來了,“……好,那你休息吧?!彼f。
然后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不多時玄關傳來輕輕的關門聲。
走了。
秦招招微微繃緊的身體一下子松懈下來,她沒起來——早上起得太早,正好趁此機會補個覺。
這一覺睡了很久。
醒來的時候渾身酸疼,秦招招伸著懶腰打哈欠,忽然發(fā)現(xiàn)客廳的落地窗簾是拉上的,原本刺目的正午陽光透過窗簾,被遮了個七七八八,光線都變得柔和起來。
她今天早上沒有把窗簾拉開嗎?秦招招正疑惑著,不知道從哪兒飄來一陣香味兒,像是燜煮了很久的湯。
應該是鐘點工阿姨。
算算時間,這個點也該吃午飯了。她趿拉著拖鞋,一瘸一拐地走到廚房,想和阿姨打個招呼,讓對方這兩天給她燉點骨頭湯補補。
廚房門拉開,預料中的阿姨沒看到,倒看到料理臺前站著個男人低頭切菜。聽見聲音對方回過頭來,身上系著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圍裙:
“醒了?洗洗手吧,準備吃飯,”晏承說著,又回過頭去繼續(xù)切案板上的小蔥,“……我燉了排骨湯,不是都說吃哪兒補哪兒,我照著食譜……”
“你怎么在這兒?”秦招招語氣平靜地打斷他,面部表情看不出太大的情緒,“阿姨呢?”
而且,他不是走了嗎,為什么又去而復返?
“阿姨來過,我在門口碰到她了,不過我說這幾天我來照顧你,把她打發(fā)走了?!标坛蓄^也不回,語氣熟稔地好像他們是共同生活多年的伴侶或朋友一樣,“她一開始不認識我,也不相信,我給她看了身份證護照,還有你落在我那兒的掛號單、診斷書,以及我們學生時期的合照,她就信了。而且我還知道你家門的密碼,我說我們是好朋友,只是前幾年在國外,現(xiàn)在剛回來?!?/p>
一邊灶臺的湯鍋開始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泡,整個廚房洋溢著一股溫暖的油煙香味兒,秦招招半倚著門框,想象中的不悅或憤怒的情緒絲毫沒有升騰起來,雖然她很努力地想調(diào)動那些情緒:
“……所以你還回來干什么?”她只是這么淡淡問道。
“剛剛不是說了,回來照顧你啊。你傷了腳,這幾天行動不便,總要有個人照顧吧?!标坛谢卮鸬膹纳迫缌鳌?/p>
“放心,我不會給你造成麻煩的,除了你需要的時候之外,我不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p>
秦招招暗暗舒口氣:“我只是扭到腳,不是斷了腳,你根本沒必要這樣。況且就算我需要照顧,我也會自己去雇護工。”
“招招,沒必要這樣的是你?!标坛修D(zhuǎn)身,目光沉靜地看著她,“……五年前你說讓我忘掉不好的一切,開啟我的新人生。既然一切都重新開始了,我們就只是朋友關系而已?!?/p>
“朋友之間,相互照顧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你不必有心理負擔,也不用怕我會糾纏?!?/p>
秦招招不著痕跡地握緊了雙手,疏忽又松開,她忽然對晏承無可奈何起來,就好像他們雙方都知道這套說辭不過是一個借口,可她竟然找不到合適的、反駁他的理由。
再嚴詞拒絕,倒好像顯得她自作多情、一味抓著過去的事不放??扇绻聊?,則意味著她妥協(xié)接受對方以朋友之名的“照顧”。
即使這個借口如此拙劣,可他的目的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