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真相
姜府里，姜梨盯著趙軻，目光動也不動。
趙軻起先還什么都不說，到了最后，終于敗下陣來，道：“屬下來姜府的時候，姜大小姐已經(jīng)過世了。大人讓屬下在姜府守著，屬下就將姜府里能打聽的事都打聽了一遍。但后宅傾軋不是屬下打聽的范圍，是以只是草草知道了個大概?！?/p>
“你說?！苯娴?。
“姜大小姐早夭一事，當(dāng)初屬下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姜家大房對此諱莫如深。至此以后，姜大小姐的生母胡姨娘搬進(jìn)偏院，有幾次也險些有生命危險?！?/p>
姜梨目光一凝：“此話怎講？”
“都是些意外之事，但胡姨娘運氣不錯，每次都能僥幸逃脫。后來姜老夫人見她可憐，時時幫襯，并且胡姨娘時不時犯病，府里逐漸沒有這個人的蹤跡了?！?/p>
姜梨想了想，只問：“趙軻，你只管告訴我，姜大小姐的死，是否和季淑然有關(guān)?！?/p>
趙軻顯然不大習(xí)慣與人說這種事，遲疑了一下才道：“十之**。”
“果然……”姜梨喃喃道，她轉(zhuǎn)而看向趙軻，問題越發(fā)犀利：“那我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趙軻：“什么？”
“當(dāng)初我殺母弒弟的名聲可是傳的整個燕京城沸沸揚揚，作為姜家來說，也是姜家叫得出名字的大事。你既然來姜家做探子，不可能遺漏這一點。關(guān)于我的事，你又知道多少？譬如，我為什么要推季淑然小產(chǎn)，在這之前，季淑然與我不是關(guān)系頗好。我當(dāng)時小小年紀(jì)，竟有本事做出這些事，或許這其中還有些隱情？”
當(dāng)年的事情，隔得太久遠(yuǎn)。桐兒根本不曉得，至于白雪，更是后來才進(jìn)來的。聽說當(dāng)時事發(fā)的那些丫鬟婆子都以照顧不利被趕出府去，現(xiàn)在要找個知情人，根本找不到。那件事留下來的線索，除了一個惡貫滿盈的名聲，什么也沒有。但姜梨自己又并非真的姜二小姐，沒有那件事情的記憶，根本不知道真相如何。
趙軻道：“二小姐，雖然這是姜家的大事，但當(dāng)年您去青城山，在燕京人眼中，與姜家的棄子無疑。大人讓屬下潛伏在姜家，并不會費心盡力去調(diào)查一個棄子的事?！?/p>
姜梨：“……”
姬蘅的手下，與姬蘅倒是如出一轍的性子，這話說的可謂十分不客氣了，當(dāng)然，說的也沒什么錯。一個首輔千金，被驅(qū)逐到千里以外的尼姑庵里的清修，怎么看，這位小姐，一輩子只怕都難以回到燕京。對一個被所有人都忘卻了的小姐，真要費太多心思，那才叫奇怪。
“況且，”趙軻又道：“姜二小姐為何要問屬下這些事，真相如何，二小姐自己不是最清楚不過？”
竟然還反將一軍，大約姬蘅的手下也隨他，眼光犀利，很能抓重點。姜梨一笑：“可我當(dāng)年所見，亦是片面，季淑然隱藏的面目，我也只看到了一部分。并非我看到的就是真相，也許真相背后還有更深的東西，不是么？”
趙軻道：“是。”
“趙軻，你真的對當(dāng)年季淑然小產(chǎn)一事一無所知？”
趙軻回答：“屬下不知?！?/p>
姜梨打量著他的神色，確定他并非說謊。心中明白過來，她想了想，道：“好吧，季淑然的事情你也別提了。這幾日，我要你替我辦三件事，第一件事，幫我盡可能的多查查當(dāng)年姜大小姐早夭背后的原因。若是打聽不到，關(guān)于姜大小姐的瑣事也盡可能的讓我知道你好。第二件事，你最近多留意燕京城中是否有什么高人出沒，我想沖虛道長應(yīng)該到了。第三件事，”她頓了頓，“我需要一個口技高手，你們國公府能人異士眾多，我想你也應(yīng)當(dāng)認(rèn)識不少這樣的人?！?/p>
這三件事說完，趙軻的臉色又變得十分難看，他倒是沒問姜梨為何要辦這三件事，只是一臉不甘愿的道：“姜二小姐，您并非屬下的主子?！?/p>
“我不是你的主子，但你家大人把你借給了我，就能任我使用。”姜梨微笑，“要不然，你回去跟你家大人抗議抗議，要不從姜家離開，換個人來？”
趙軻心里郁悶極了，他是國公府?dāng)?shù)一數(shù)二的人才，論功夫、論偽裝、論腦子，哪樣拿出來都是人人夸贊。因此，大人才把潛伏在姜家這么危險的事交給自己，結(jié)果如今姜二小姐用起自己來，非但沒有一絲半點的不好意思，還順手的很。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是她的小廝，她才是自己正經(jīng)的主子。
大材小用，殺雞用牛刀，真是豈有此理！
但他還是不敢跟姬蘅說，讓換個人來。
罷了，就這一回，況且大人知道自己被這么使喚的話，肯定也會提醒姜二小姐，讓她做的不要太過分，肯定也會體恤自己。趙軻只得無可奈何的應(yīng)道：“好。沒什么事的話，屬下就告退了?！?/p>
姜梨叫住他，問：“你與你說的話，你是不是會一字不錯的告訴你家大人？”
“姜二小姐，”趙軻鄭重其事的道：“大人才是屬下的主子。”
“好。”姜梨道：“那你可以順便加上一句，有些你無法打聽的事，要是你家大人能打聽的出來，不知能不能幫忙代勞？”
趙軻目瞪口呆的看著姜梨，這人居然得寸進(jìn)尺，不但敢命令自己，還敢對大人提出如此無理的要求？！
因著他內(nèi)心受到的震動實在是太大了，面上反而做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木著一張臉消失在窗前。
姜梨關(guān)上窗，重新回到塌上坐下來，想著趙軻說的話，當(dāng)年的事如此難以挖掘，似乎越發(fā)映證了季淑然做了不少隱秘的事。
雖然她不是真正的姜二小姐，但正因為姜二小姐，她才活了下來，從某種方面來說，她能理解姜二小姐的感受。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但現(xiàn)在，或許唯一能幫姜二小姐做的事，就是幫她找回真相，不去負(fù)擔(dān)不屬于自己的罪名了。
另一頭，國公府里，聽到趙軻傳來的消息的時候，陸璣坐不住了。
“她她她……”想來喜怒不形于色的青衫文士，這會兒倒不顧維持自己淡然從容的姿態(tài)，急急地道：“她怎么能這般大膽？”
豈止大膽，簡直不知天高地厚了，瞧瞧，這說的是什么話，不僅讓國公府的高手為她做事，連姬蘅也敢使喚。這丫頭事吃熊心豹子膽長大的么？她是不是生來就不曉得“害怕”二字如何寫。
姬蘅卻像是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只是自語道：“問到季淑然小產(chǎn)的事？”
“是的?！蔽募o(jì)答道：“趙軻說，姜二小姐是這么問的。”
“她要趙軻辦的三件事，前兩件還可以想想，第三件，尋個口技出眾的人……這是什么意思？”陸璣搖頭，“她要變戲法嗎？”
“府上門客眾多，陸璣，你去尋一個來?！奔м康馈?/p>
陸璣應(yīng)了，心中卻納悶，怎么姜梨要做什么，姬蘅都是有求必應(yīng)。一開始，姬蘅可是連姜梨的死都不放在心上的。陸璣懷疑他們二人之間還有其他的秘密，當(dāng)然，他不會探聽。但能讓姬蘅出現(xiàn)這樣大的改變，姜二小姐也算是很了不得了。
“姜二小姐最近好像在查季氏的事。”陸璣道：“她莫不是要著手對付季氏了？季氏的背后是季家，季家還有個麗嬪。姜二小姐要是對付季氏，就是對付麗嬪。眼下永寧也恨上了姜二小姐，要是永寧和麗嬪聯(lián)手，姜二小姐的日子，不好過哇?！标懎^搖頭，“她一向精明，怎么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干這種事？”
“她這是憋得狠了?！奔м康溃骸暗搅爽F(xiàn)在，忍不下去。不過也好，敵人不是靠忍讓就被打倒的。她如此，倒爽快?！?/p>
“姜元柏政事上聰明，家事上，卻還不如他這個女兒。”陸璣嘆了口氣，“這下子，可有得看了?！?/p>
姬蘅盯著桌上忽明忽暗的燭火，唇畔含笑，目光卻深幽。
的確有得看了，因他自己，也開始好奇起來。
……
燕京城的冬日，日頭總是很珍貴的。昨日出了太陽，今日就像是要把昨日的好天氣收回來一般，一大早起來，寒風(fēng)夾雜著雨雪，吹得花壇里的花枝都不堪積雪重負(fù)，折斷了不少。
明月和清風(fēng)穿著厚厚的棉襖，正幫著把院子里斷了的花枝清掃在一處。姜梨看著窗外，桐兒道：“姑娘，今日風(fēng)雪這樣大，還是不去葉家了吧？”
這么大的風(fēng)雪，除了需要疲于奔命的百姓，但凡富貴一些的人家，連屋子都不必出的，實在是太冷太冷了。屋里炭火燒的旺旺的，姜梨手里還揣著手爐，但站在院子口，還是感到了嗖嗖的冷意。
“不能不去，”姜梨看著天，“不過眼下出門的確不方便，等下午雪小一點的時候再去吧?！?/p>
桐兒認(rèn)命的低下頭，姜梨這個回答，簡直在她的意料之中。對于薛懷遠(yuǎn)，不論風(fēng)吹雨打，姜梨都要前去探望的。有時候真是不明白，即便是自家姑娘心地善良，薛縣丞那里也有人照顧著，為何如此放不下？
正想著，白雪從外面走進(jìn)來，道：“姑娘，胡姨娘來了?！?/p>
“胡姨娘？”桐兒一愣。
姜梨卻并沒有很意外的模樣，微微一笑：“比我想的要快多了，桐兒，去倒茶，白雪，請胡姨娘進(jìn)來吧?！?/p>
胡姨娘來的時候，身邊仍然跟著那日的丫鬟。她似乎只有這一個丫鬟，畢竟她雖然是個姨娘，但論起來，府里幾乎都無人記得起她。也只有表面上得了姨娘的稱號了。
胡姨娘和丫鬟一起進(jìn)了姜梨的屋子。
屋里和屋外似乎是兩個天地，而胡姨娘和她的丫鬟，大概是許久都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溫暖了。姜梨清楚地瞧見，那丫鬟不由自主的靠近了炭火邊一點，貪婪的汲取屋里的一點點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