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海棠
“成王知道麗嬪的不甘心。他蠱惑了麗嬪，而麗嬪上當(dāng)了?！?/p>
姜梨一時之間難以掩飾自己面上的震驚之。
她知道麗嬪是季家人，得洪孝帝寵愛，但萬萬沒料到麗嬪竟然早已和成王有所勾結(jié)?；蛟S并非是情感上的糾葛，僅僅只是麗嬪為自己未來尋的一條退路。這是皇家秘辛，至少如今這個位置上，姜梨無論如何也打聽不到這里頭的關(guān)系。若非姬蘅說出來，姜梨怎么也想不到這里去。
“可是……僅僅只是因?yàn)榧炯胰艘腿诉M(jìn)宮，麗嬪就同成王勾結(jié)？”姜梨問道：“這不合理，畢竟麗嬪是皇上寵愛的嬪妃，而對于成王來說，她并不如何重要。與其攀附成王，不如討好皇上，便是季家那些姑娘進(jìn)了宮，以麗嬪的手段，真要掌握在手心里，或打壓或使絆子，總會想得到法子解決的。何必鋌而走險？”
“那是你的想法?！奔м恳馕渡铋L的看著她。
姜梨頓了頓，道：“也許。”
“沒有子嗣的男人，在宮中的結(jié)局只有一個，就是遲早被人替代?！奔м康溃骸胞悑迨锹斆魅耍绲目吹竭@一點(diǎn)。況且，在麗嬪的眼里，皇帝的位置，未必坐的穩(wěn)當(dāng)。”
姜梨吃了一驚：“可是季家并不曾站在成王那一面?。 ?/p>
“季家膽小，”姬蘅笑笑，“就算要站隊(duì)，至多也會跟著你們姜家一道站。麗嬪雖然為嬪，對于季家來說，仍舊只是一個嫁出去的女兒，影響不了大局。季彥霖為官之道膽小怕事，見風(fēng)使舵，公然倒戈成王，他沒那么大膽子?！奔м看浇且宦N，玟了一口茶，才繼續(xù)不緊不慢道：“但他的女兒不一樣，膽子比他大得多。”
“麗嬪脫離了季家轉(zhuǎn)而投向成王，”姜梨道：“倘若成王勝了，季家可以免于災(zāi)禍，倘若事情敗露，季家也會受牽連?！?/p>
“事情沒那么容易敗露，”姬蘅道：“季彥霖沒有任何意外，僅僅一個嬪妃，不至于惹人懷疑。”
姜梨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難怪，難怪當(dāng)初薛家案子呈上去，成王那么快就知道其中內(nèi)容。當(dāng)時我便猜測宮中只怕有成王的內(nèi)應(yīng)，只是我沒想到……沒想到此人是麗嬪?！?/p>
能看到葉世杰呈上去的密折，必定是洪孝帝身邊很親近的人，姜梨甚至想過內(nèi)侍，但從未懷疑到麗嬪身上。畢竟麗嬪受盡皇帝寵愛，怎么看也不會背叛皇帝。姜梨這會兒聽姬蘅道出真相，心中感慨，卻不知該感慨人心易變，還是感慨自己不如麗嬪未雨綢繆，提前找好后路。
“不過，皇上知道此事，為何不發(fā)作麗嬪呢？”姜梨問。任誰一個帝王得知自己的女人與覬覦自己帝位的人有所勾結(jié)，怕是都不能忍受。倘若一定忍受，除了稱贊此人意志力超凡之外，還得有個理由。
但怎么看，姜梨也找不出一個理由，或許洪孝帝根本不知道此事？還是僅僅只是懷疑，并未驗(yàn)證。
姬蘅沒有回答姜梨的話，只是笑盈盈的看向她，并沒有為她解惑的意思，似乎想讓她自己想明白。
姜梨想了一會兒，遲疑的問道：“陛下想要發(fā)作成王了？”
姬蘅的眸子微微一縮，很快，便又如常，他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怎么說？”
“如果遲早陛下要對付成王，總得找一個合適的理由。成王雖然狡詐，但做事倒是不露痕跡，除了永寧公主跋扈以外，并未留下什么把柄在民間。便是要對付，暫時還找不到由頭，貿(mào)貿(mào)然發(fā)動，也許還會被成王反咬一口。留著麗嬪，也許有朝一日成王和陛下對峙的時候，這件事還能成為罪證，來讓清理成王變得順理成章?！?/p>
姬蘅笑笑：“這些也是姜元柏教你的？”
姜梨一愣，垂眸：“道聽途說而已?！?/p>
他笑容更加玩味：“你道聽途說的，倒比那些身在其中的人看的更明白?！?/p>
姜梨嘆氣，她的父親曾是工部尚書，有大才干之人，雖然藏起鋒芒，但從小耳濡目染之下，她比尋常姑娘能看的更遠(yuǎn)些。好在姜元柏也是朝中元老，平日里有什么事還能拿姜元柏?fù)跻粨?，倘若姜元柏只是個平頭百姓，她身上這些不合理，就無論如何都說不清楚了。
姬蘅的話，就是默認(rèn)了她的想法。
這稍微有些出乎姜梨的意料，洪孝帝居然能為了日后的事連眼前的屈辱都忍讓了，這么看來，過去對麗嬪的寵愛，怕是其中多少也有做戲的影子。這樣的帝王，成王真是對手？又或者這出螳螂捕蟬，洪孝帝才是那只黃雀？
“陛下打算對成王動手了么？”姜梨緊張的問：“這樣的話，姜家又如何自處？”
“不是對成王動手，是等成王動手?！?/p>
姜梨疑惑：“成王現(xiàn)在就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姬蘅反問，“為何不是成竹在胸，謀而后動？”
姜梨嗤笑一聲，這一次，她沒再掩飾自己的嘲諷，毫不猶豫的道：“我倒覺得，成竹在胸的恐怕不是成王，是陛下。”
那個看上去總是勢弱的洪孝帝，在成王的襯托下甚至?xí)S時失去身下這個位置的帝王，如今看來，未必是真勢弱。不過是暗中等待，等待一個機(jī)會，一舉拿下成王，讓所有人看清楚，如今的北燕究竟是誰的天下。
“成王的背后有我?！奔м刻嵝选?/p>
“陛下的背后也有你。”姜梨回道。
“那你以為，我會站在誰這一邊？”姬蘅饒有興致的問。
姜梨默了默，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會站在國公爺這一邊。”
“你在說謊?！蹦贻p男人氣定神閑的開口。
“我沒有?！苯娴难凵窈苁菆?jiān)定。
女孩子的語氣并不重，甚至稱得上溫柔，但就是這種溫柔的堅(jiān)持，總是讓人生出一種孤勇的悲壯，讓人忍不住的就心腸軟了一截。
姬蘅目光閃了閃：“如果我有意那個位置呢？”
“我會站在國公爺這一邊?！苯娴?。
姬蘅沉默了，他嘴角的笑容隱去，目光漸漸變得鋒利起來，幾乎要咄咄逼人了。姜梨絲毫不退讓，執(zhí)拗的堅(jiān)持著。
半晌，姬蘅移開目光，笑罵了一聲：“逢迎！”
姜梨的心中，微微松了口氣。
雖然姬蘅要一個平衡的朝堂，到現(xiàn)在為止仍舊不知道是為了什么?？山嬉材茈[約感覺到，姬蘅對皇帝的位置，并無多少興趣。他雖然看起來喜歡華麗復(fù)雜的東西，但做事并不委婉迂回，甚至稱得上粗暴。如果想要皇帝這個位置，大可以用更為簡單的方式，而不是這樣七歪八扭，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可他究竟為何要做如今這些事，仍舊是一團(tuán)謎。姜梨不由得想到他的生母虞紅葉和金吾將軍，生平亦是十分神秘?；蛟S他要做的事，和他的父母也有所關(guān)系，但這些太私密了，姜梨探究不到。
或許探究不到才是最好。
姬蘅在說到皇帝日后會發(fā)作成王的時候，也并沒有太多情緒?？梢妼τ谶@件事，他大約不會插手，可能這也是他所預(yù)料的情景之一。如果說之前姬蘅就要保持一個三方勢力穩(wěn)固的狀態(tài)，現(xiàn)在就說明，他做好了朝中局勢平衡被打破的準(zhǔn)備了。
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你今日要問我的，就是麗嬪的事？”姬蘅的話，將姜梨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連忙道：“還有一事，我實(shí)在不明白。當(dāng)初季淑然身死的真相，整個姜家里都是不許外傳的。但這件事還是傳出去了，所有人都懷疑是我做的，但并非我所為。我父親也派人去查，并未查到什么端倪，我想問國公爺，可否讓趙軻幫忙查探一番，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我看你吹哨子吹的很熟稔，”姬蘅故意逗她似的道：“你要吩咐趙軻做事，直接說就是了，何必問我？”
姜梨有些赧然，她前些日子吹哨子實(shí)在頻繁了些，用趙軻也用的順手了一點(diǎn)，道：“趙軻畢竟是國公府的人，主子也是國公爺，求他做事，自然要經(jīng)過國公爺準(zhǔn)允?！?/p>
姬蘅淡淡一笑：“可以?！鳖D了一會兒，又道：“不好嗎？”
姜梨一愣：“什么不好？”
“季淑然的過去揭露人前，對你來說是件好事?！奔м亢谜韵镜牡溃骸澳悴槐乇池?fù)罵名了?！?/p>
“看樣子是這樣，不過我覺得作出此事的人，并非是為我出氣才如此。如今所有人都懷疑是我干的，姜家聲譽(yù)受損，倘若此事是沖著我父親來的，恐怕就不太好。這意味著姜家府里有人與外人里應(yīng)外合，損害姜家名聲。國公爺知道的，內(nèi)奸難防?！?/p>
“你懷疑是沖著姜元柏？”
“準(zhǔn)確的說，我懷疑與成王脫不了干系?！苯鎳@了口氣，“畢竟之前姜家與右相李家就不和，如今成王又因?yàn)檠乙话付⑸狭宋?。?/p>
姬蘅瞧著面前的女孩子，她似乎很苦惱，眉頭都皺緊了兩分，不過唇角卻仍舊是放松的，大約是認(rèn)為便是眼前的困境，也只是一時之困，她能解決，她有這個自信。
“放手去查，”姬蘅挑眉道：“在我這里，誰也拿不走你的命?！?/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