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憐忽然想起,這里還是在鬼市大街上呢,驚醒一掃,果然,不知何時(shí),四面八方擠滿了一大堆歪瓜裂棗奇形怪狀的玩意兒,耳朵長的豎耳朵,耳朵短的伸脖子,幾乎個(gè)個(gè)把眼睛睜得銅鈴大,往死里盯著他們瞅,被震驚到都不知道要說什么了。最終,道:“三郎?。 ?/p>
花城微微一笑,負(fù)手道:“好吧,好吧。我的錯,不說了。”
謝憐也早把目光從街邊的元宵妖怪?jǐn)傋由鲜栈貋砹?。鬼市大街兩?cè),掛滿了紅彤彤的花燈,花燈上寫滿了謎,眾鬼嚷嚷道:“猜燈謎!猜燈謎!猜中有獎!重重有獎!??!”
花城對謝憐道:“哥哥,試試嗎?有獎呢?!?/p>
謝憐走了上去,道:“試試?”
眾鬼都激動起來,相互推搡:“噓!噓!大伯公要猜燈謎了!大伯公要猜燈謎了?。?!”
“……”這鋪天蓋地的,喊得仿佛他要跳大神了一般,謝憐啼笑皆非,正想隨便挑一個(gè),卻立即便有一根不知從哪兒伸出來的觸手殷勤地送上了一盞花燈,道:“您請!您請!”
對謝憐而言,哪個(gè)都一樣。于是他便接了燈,看了一眼。謎面是四個(gè)字:“找到白頭?!?/p>
謝憐想都不想,道:“‘我’。”
花城拍了拍手,贊道:“哥哥,厲害?!北姽硪哺黄鹫坡暲讋樱砜蘩呛?,還有黑漆漆的不明物體在空中翻跟斗喝彩,未免太過浮夸。謝憐汗顏,道:“其實(shí),這個(gè)……真的很簡單啊?!?/p>
那根觸手又送過來第二盞燈,道:“您請!您請!”
謝憐接了燈,這一次,謎面是“春節(jié)一日?!?/p>
同樣是想都不想,謝憐道出了答案,道:“‘夫’?!?/p>
花城又要舉手撫掌,謝憐道:“不用啦,這個(gè)也很簡單?!?/p>
花城笑瞇瞇地道:“是嗎?可是,我是真心覺得哥哥厲害呢。”
謝憐心道:“哪里哪里。要是你親自在花燈上題謎面,我還解開了,那才是厲害呢……”
這時(shí),觸手又送了第三盞燈,唱道:“您請!您請!”
謝憐結(jié)果一看,眉頭微微一凝。四周也道:“嘩!這次的難了!”
謝憐點(diǎn)了點(diǎn)頭。果然,這一次的謎面不能一眼就看穿謎底了:“含羞低頭表傾心?!?/p>
不過,也不算太難。少頃,謝憐道:“‘含羞’意為含羞草,取草部;低頭,取低字之頭部;‘表傾心’,取‘傾’字之中心部。三部合起來,就是……‘花’。謎底是花?!?/p>
說完他就捂住了耳朵。果然,他一報(bào)出謎底,四周又開始群魔亂舞,毫無底線地胡吹亂捧,浮夸至極,令人肉麻?;ǔ切σ饕鞯赝溃骸案绺?,這次,是真厲害。”
那根觸手又舉著燈悄悄探了過來,謝憐也笑吟吟地道:“還有更厲害的。這一次,我不看謎面就能猜到謎底了,你信不信?!?/p>
花城睜大了眼,道:“哦,是嗎,哥哥居然還有此絕技?”
謝憐接了燈,道:“當(dāng)然,我猜,這次謎底是‘城’?;ǔ堑某?,對嗎?”
舉燈一看,果然,“干戈一動南方定”。謝憐道:“干戈一動,倒戈,倒為‘土’;‘戈’保留;‘南方定’,取‘方’字南部,定于‘土’‘戈’中心,為‘城’。這應(yīng)該最難解的一個(gè)謎了,可惜……”
可惜,被他先猜中了規(guī)律。四個(gè)謎底連起來,是什么?
眾鬼被識破,都不敢歡呼了,反倒咳咳起來,紛紛望天?;ǔ悄抗饩従彃哌^,眾鬼都被嚇破了膽一般,有的鉆進(jìn)燈里,有的鉆進(jìn)地底,紛紛抱頭道:“城主息怒?。?!不是我出的主意?。。 薄耙膊皇俏腋?!”“屁咧!明明你贊同得最大聲!??!”
花城淡聲道:“滾?!?/p>
霎時(shí),這條街上的人人鬼鬼瞬間如風(fēng)卷殘?jiān)?,所剩無幾。謝憐把燈掛回架子上,莞爾道:“回去吧。”
二人并肩而行,一起走向千燈觀。路上,花城一本正經(jīng)地道:“哥哥,你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我。真的不是我讓他們這么干的?!?/p>
謝憐笑笑,道:“我知道。你的話,一定不會這么設(shè)謎?!?/p>
花城道:“哦?那哥哥覺得,我會怎么設(shè)謎?”
謝憐不設(shè)防地道:“當(dāng)然是,‘我夫三郎’……”
話到這里,他才發(fā)覺“禍從口出”,連忙住了嘴。然而,已經(jīng)遲了?;ǔ枪α似饋恚溃骸案绺?,上當(dāng)了!漂亮!”
“……狡猾,狡猾……”
恰在此時(shí),二人回到了千燈觀。一入大殿,謝憐發(fā)現(xiàn),玉臺之上,居然擺著一桌東西。他一怔,上去一看,那居然是兩碗元宵。
他回頭,花城也走了上來,道:“剛才哥哥路上看的就是這個(gè)吧。”
謝憐點(diǎn)了點(diǎn)頭。
花城道:“坐下一起吃吧,哥哥。”
“……”
謝憐卻沒有坐下,而是忽然一頭撞進(jìn)了他懷里,把臉埋在他胸口,摟著花城,緊緊地不松手。
花城也反手抱住了他。
隔了不知道多少年,他終于又記起了,元宵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