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聲，原本有些黑的樓梯處，因為這一聲巨響立馬亮了起來。
明晃晃的燈光照在正連滾帶爬往下跑的男人臉上，慘白一片。
天快完全黑了，粽子鋪也快收攤了，老板二胖打了個哈欠，晃悠悠打蚊子的時候，樓梯口處沖出一個人。
他定睛一看，喲，這不是那個摳門的曲老師嗎。
到嘴的調(diào)侃剛準(zhǔn)備說出口，就對上了曲年的那張臉。
一個大男人那么白他是不能理解的，但倒是因為這個白顯得對方臉上顴骨處的青紫格外明顯，他一愣，這是被人打了？
曲年有些尷尬地躲開視線，然后跌跌撞撞地往遠(yuǎn)處跑了。
沒過幾分鐘，樓梯口處就又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不同于剛才那個人的狼狽，這個倒是氣定神閑，衣領(lǐng)都沒亂一點。
二胖想起來了，這個孩子來了好幾次，每次都是來找曲年的，人又禮貌，他家八歲的閨女都喜歡偷偷爬在窗上看。
他還沒琢磨出什么，人就走了。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兩三個月，暑假過去后，教師們又上崗了，重復(fù)了十年如一日的工作，拿著千年都不動一下的工資糊口。
不過今年上面倒是大方了一點，學(xué)校里出了個市狀元，每個老師都獎勵了好幾百，作為市狀元班主任的曲年更是拿了足足有一千。
教數(shù)學(xué)的胡老師對著班級學(xué)生幾十分的試卷按著額頭勸自己別生氣，看見一旁坐著的曲年有些感慨地說：“哎，這好苗子果然幾十年才出一個，教了這么多年就一個沈州深得我心?！?/p>
“是吧曲老師，我記得你當(dāng)時還天天資助他，現(xiàn)在還有聯(lián)系嗎？”
冷不丁的又聽見了那個名字，曲年只感覺到那天因為著急跑出去而被門刮擦到的臉開始隱隱作痛，有些僵硬地開口道：“上大學(xué)了，聯(lián)系少了不少?！?/p>
胡老師點頭稱是，又重新擰著眉訓(xùn)旁邊的學(xué)生。
周圍嘈雜的白噪音，讓曲年微微失神。
聯(lián)系哪里是少了不少，是根本沒了，從那天晚上開始。
高考成績下來他知道沈州考的很好，原本打算打個電話過去，結(jié)果一不留神手機(jī)掉下水道了，心煩意亂索性就回老家待了半個月，開學(xué)回來一切又變回了原樣，就是少了沈州。
不過也挺好的，他沒來學(xué)校鬧就算給他臉了。
“老師？老師！”
“啊——”曲年回過神，眼睛亂轉(zhuǎn)了幾下，然后視線又重新定格在眼前的男生身上。
一雙神情稍微恍惚點就會認(rèn)錯的睡鳳眼里滿是不解，偏著頭伸手在曲年面前揮了揮道：“老師，還講作文嗎？”
“講?！鼻甏瓜铝搜邸?/p>
這個男生叫鄧嘉朗，他新帶的高三學(xué)生。
開學(xué)他剛走進(jìn)班級的時候就愣住了。
太巧了，相同的位置，相似的身形，回過頭看著他的那雙眼，讓他心狠狠地跳了幾下，手上的書松了又緊，半晌才站上講臺上課。
不是，但很像。
不過鄧嘉朗和沈州雖然長相有幾分相似，但是成績卻大相徑庭，要是說他之前留沈州為了私心，那他經(jīng)常留鄧嘉朗就完全為了業(yè)績。
班級平均分都被他拉低了好幾分，常年墊底的語文成績讓曲年不得不課上課后的給他開小灶。
語文太枯燥鄧嘉朗容易走神，經(jīng)常側(cè)著臉望著樓下的樹走神，曲年這時候也會呆呆地走神，然后迅速低頭。
樓下的二胖端午節(jié)賣粽子，中秋節(jié)賣月餅，漸漸地像熟識沈州一樣開始熟識了鄧嘉朗。
又過了一段時間，下午曲年走進(jìn)辦公室的時候看見老師的桌子上都擺著花，才意識到原來是教師節(jié)到了。
教了好幾年的書了，差不多已經(jīng)免疫了，他笑了一下就坐下繼續(xù)辦公了。
還沒改幾份作業(yè)，外面就傳來了一陣熙熙攘攘的聲音，夾雜著笑和鬧。他有些疑惑，笑聲漸近已經(jīng)到門口的時候他抬起頭，和一個人直直地對上，腦子里嗡的一聲響。
辦公室的老師們還在笑，慰問了幾句才想起什么般地對角落里的人喊道：“曲老師，快看看誰來了呀，哎呦，還給咱們帶了花?！?/p>
沈州禮貌地笑著，把手里的康乃馨一束束地放在各科老師的桌子上，然后雙手空空地站在已經(jīng)雙目呆滯的人面前輕輕地說：“曲老師好。”
曲年根本就沒注意到花，此刻的腦子一片漿糊，不知道沈州現(xiàn)在回來做什么，舉報他？
他還沒來的及開口，門口一句清亮的報告吸引了大家的目光，鄧嘉朗跑了過來舉了一束百合花遞到曲年的面前陽光爽朗地說道：“曲老師節(jié)日快樂，這是我特意給你挑的，多謝你這些天的幫助?！?/p>
胡老師對沈州打趣道：“曲老師還是一如既往的熱心，你走之后，鄧嘉朗就接了你的班了，天天跟在曲老師后面?！?/p>
“是嗎?！鄙蛑莸哪樕线€有笑，神情依舊是淡淡的。
鄧嘉朗送花只是想偷個懶，于是厚著臉皮說：“那老師，今晚還去你家嗎？”
這下沈州臉上的笑一點也沒有了。
“今晚、今晚就算了?！鼻杲K于開口說話了。
老師們都去上課后，辦公室里就只剩下沈州和曲年了，時隔幾個月的重逢讓曲年恐慌又害怕。
醉酒后的上頭在清醒后讓曲年格外后悔，那可是犯罪和丟飯碗的事情啊。
沈州看了一眼墻角了快縮成一團(tuán)的男人，云淡風(fēng)輕地說：“走吧，去學(xué)校里走走吧?！?/p>
逛了幾年也沒逛出新意的校園讓曲年現(xiàn)在格外煎熬，他不知道對方什么意思有什么意圖，加上之前的事他理虧在先，只好敵不動我不動，安靜沉默地跟在沈州后面。
“又換了一個是嗎？”太過輕松的語氣，曲年一愣，不太明白對方的換指的是什么，但細(xì)想這幾個月他換過的東西是不少，只好迷糊地嗯了一聲。
前面的人猛地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似笑非笑地說：“怪不得，我沒得手就迫不及待地?fù)Q了下一個，怎么樣，這個感覺怎么樣？”
“親到了嗎？他沒拒絕你？”
眼睛里慢慢溢出的戾氣嚇得曲年忙擺了擺手，這才意識到對方說的是什么。
“沒、沒，我就只是輔導(dǎo)他作業(yè)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