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拿到文字稿的時候,我還是頭大了一瞬。在直播中,除去李鳴玉的自述,更為重要是那些受害家庭的部分,我要記住他們的身份特征,描述病情癥狀,不能記混。
章群被拘留的事情不知道怎么流傳出去,善方藥業(yè)的股價連著幾天都在跌,幾乎所有人都在猜測發(fā)生了什么,以及他會不會被放出來。
同時,開始有一些人在網絡上指控善方藥業(yè)的藥品質量問題,公司的風評口碑難免受到影響,官博連著發(fā)了好幾條律師函,說是要維護自己的名譽權。
但說到底,這些都無關痛癢,只要不致命,遺忘只是時間問題。
周一,我回到了學校。上課的時候拿著李鳴玉給我寫的稿子。密密麻麻一厚沓,從那些冷淡的文字結構里,窺看著李鳴玉的七年,以及那些家庭漫無天日的血淚。
我大概能猜到為什么李鳴玉害怕鏡頭。
因為章群的虛榮心,他不停地站在臺上,參加各種晚會,違心地念著贊揚的話,倘若答不上底下記者的提問,就會被關進地下室里,直到能完整靈活地應對。歌頌他人功德,感恩他人罪過。
這學期的課程很多,說實話,我平衡不好背稿子和課程。
所以只能熬夜,跟高中一樣,在被窩里用手電筒背。
寧玨起夜尿尿的時候發(fā)現了,爬回床的時候給我發(fā)了微信。
“你是要在四級之后立馬沖擊六級嗎?”
我說:“已經背完半本了?!?/p>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噔噔噔地跳出了好幾條消息,都是轉發(fā)的微信新聞*。
【社會內卷的真正原因】
【大學生要如何面對人才市場的“內卷”時代?】
【這時我見過解析內卷最好的文章建議收藏,轉發(fā)給朋友看看】
我:……
屏蔽寧玨后,我剛要繼續(xù)背,就收到了李鳴玉的消息:你在熬夜嗎?
我怎么可能回復?那是自投羅網。
然而那頭很快又說:不要裝作沒有看見。
我拿不準李鳴玉是不是在詐我,心虛得要命,但還是不回復。
【Dawn】:哥哥不睡的話,我也睡不著。
我只好回復:我馬上睡了!
【Dawn】:果然在熬夜,在背稿子?
我回復:哈哈,說什么呢,在背專業(yè)課。
李鳴玉沒那么容易糊弄:別背了,好好睡覺。
我只好收了稿子,關掉手電筒閉眼睡覺。
后來我才知道,根本不是因為共感他才睡不著。我們感覺的共享并不會敏銳到這個地步,更不會說一失眠就懷疑到對方頭上。
他之所以會問我,僅僅出于直覺而已。
但我還是時不時會熬夜背,跟打游擊戰(zhàn)一樣。
過了快一個星期,那些稿子終于能勉強背完,只是磕磕絆絆,并不順暢。然而時間還剩一周,我不能只是可以順下來。
周六的時候,李鳴玉和我回了趟家,去醫(yī)院做復查。
沒有什么問題,只是還沒長好,傷筋動骨一百天。
之前宋爍帶我去熟悉直播的場地時,看到我胳膊上的繃帶,說:“胳膊不會露餡吧?”
“骨折了不是更好嗎?章群都雇人撞車了,我傷得重了大家才會相信,”我口不擇言,“我巴不得另一條胳膊一塊折了,大家一看我這樣——”
李鳴玉:“別這樣說?!?/p>
“好吧,”我只好急剎,“總之不影響?!?/p>
從醫(yī)院回來后在家呆了兩天。我特地給李鳴玉展示了我的背誦,但難免卡詞,這時候李鳴玉就會用嘴型提示我,居然也能完整地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