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有睡前洗澡的習(xí)慣，李鳴玉了解這點(diǎn)。

水流沖到身上。我干脆敞開了手腳，抱著他的脖頸不讓自己往下滑，繼續(xù)瞇著眼，頭腦逐漸清醒過來。

李鳴玉：“哥哥知道自己在衣柜里手里攥著什么嗎？”

我不解地側(cè)頭看過去：“……你的衣服啊?！?/p>

“是我的內(nèi)褲，”李鳴玉認(rèn)真地說，“你如果喜歡，今晚也可以攥著。”

我臉頰騰地?zé)崞饋恚骸拔?、我又看不清！?/p>

李鳴玉這才撲哧笑出聲，手捏了一把我的屁股。

這一攪渾，在衣柜里偷聽到的話逐漸回想起來。

洗完后，李鳴玉把我抱回臥室，我拉住他的袖子，抬頭看他：“你和媽媽聊的，我都聽見了?！?/p>

李鳴玉神色如常：“我以為你一開始就睡了。沒什么好聽的。”

“你之前被欺負(fù)，”我鼓起勇氣，終于敢問出，“是不是因?yàn)槲?？?/p>

我盯著他的眼睛，不放過任何，李鳴玉安靜的眼睛幾不可察地浮現(xiàn)出波動(dòng)。

一點(diǎn)點(diǎn)變動(dòng)，卻如同抽走了堡壘地基的一塊磚，驟然坍塌。

“就是因?yàn)槲遥蔽叶⒅难劬?，手攥緊了，“我還奇怪那些校外的痞子為什么沒找我麻煩。怪不得……他們把你認(rèn)成我了，是不是？”

記憶在我腦中愈發(fā)清晰起來。是的，是那段時(shí)間，李鳴玉開始比我晚回家，躲避我的眼神。

我那時(shí)候?qū)铠Q玉的討厭只是因?yàn)樗任腋懴玻菃渭兊募刀是榫w。倘若李鳴玉聒噪地同我聊天，我就會輕易忘掉了。

正式因?yàn)槟菚r(shí)他躲我，對我不再如以前熱絡(luò)，我這才開始討厭他。

因而期末的時(shí)候，我聽到因?yàn)樗荚叶鵁o法去吃約定好的快餐，我更加的不甘。

自那開始，我才真正地厭惡起李鳴玉，事事與他作對。

可現(xiàn)在突然告訴我，他的成績下滑是因?yàn)槟嵌螘r(shí)間的校園霸凌，而那些霸凌……本該是落在我身上的。

本該落在我身上的。

李鳴玉重復(fù)搪塞媽媽的話：“已經(jīng)過去了，沒必要提了?！?/p>

心臟如同被一只手緊緊攥著，我急促地喘著，眼眶發(fā)熱，卻沒有任何眼淚掉下來，只是酸脹地好像充入每根血管，全身都僵得無法動(dòng)彈。

“他們……當(dāng)時(shí)都干什么了？”我聽見自己問。

“只是問我要錢，三塊五塊的，給就給了，”李鳴玉的手掌捂在我的背脊處，他沉默了會兒，明白無法瞞著我，“后來會打兩下，威脅我明天繼續(xù)給。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

我那時(shí)候，明明是有感覺到奇怪的疼痛的。但我并沒當(dāng)回事，只覺得是上多了體育課身體自然的酸痛。

我忽然覺得迷茫，我對李鳴玉長久的厭惡，突然像丟掉了支撐點(diǎn)，變得搖搖欲墜，虛無縹緲，毫無意義。

情緒突然上涌，我搡開了李鳴玉：“我沒讓你為我做這么多！你為什么要做這些！我、我……”

這些指責(zé)是無理取鬧的，我只是……急需一點(diǎn)情緒的宣泄口，來為自己這么多年的行為找到一個(gè)正當(dāng)性的借口，如同垂死掙扎。

李鳴玉輕聲說：“因?yàn)槟闶抢钋嘈??！?/p>

我愣住，看著他微微笑起來：“只是這樣而已?！?/p>

他繼續(xù)說：“還有一些原因吧。想對你好點(diǎn)，想等你發(fā)現(xiàn)的時(shí)候覺得感動(dòng)，這樣暑假的時(shí)候，你或許會同意和我一起出去玩?！?/p>

我下意識地抵觸他：“你想多了?！?/p>

“嗯，我知道，”李鳴玉輕輕撫摸了下我的臉頰，“所以，李青序?！矚g’既然都是假裝的了，‘討厭’總歸要純粹一點(diǎn)?！?/p>

我啞口無言。

李鳴玉關(guān)上燈，摟著我躺在床上，碰了碰我的嘴唇：“睡吧。明天還要貼春聯(lián)，打掃衛(wèi)生，得早起。”

后天就要過年了。新年一過，冬天也要過去了。

我沉默了會兒：“……晚安。”

我原以為折磨與煎熬的冬天，就要這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