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7
我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自己成了啞巴。
面對李鳴玉純粹干凈的眼睛時,我無法說出任何一句辯解。他那么聰明,從十一歲到十七歲的時間里,他一定猜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性,其中也一定包含我回來的真實原因。
但李鳴玉還是選擇了其中最微不足道的可能性。
因為他愛我,所以怕才我受欺負,怕我在未來過得不快樂。
“……沒有人欺負我,”我說,“我過得很開心,小魚。”
李鳴玉問:“真的嗎?”他失落地垂下眼,手的力度松了些,喃喃自言自語:“那你就不需要我了?!?/p>
“怎么會呢?我需要的,我一直都很需要你?!?/p>
不知道是不是受李鳴玉的情緒影響,我鼻子也酸脹,很想哭,我拼命克制住了。如果兩個人一塊哭了,那未免也亂了,得有人保持清醒。
李鳴玉低聲:“那你為什么要回來呢?”
“你想知道嗎?”我半蹲下身,仰頭看著他。
李鳴玉誠實地點點頭。
“等過新年的時候,我就告訴你,好不好?”我勾住他的小指,懟上了拇指,“拉勾了,我不耍賴皮的?!?/p>
李鳴玉這才笑起來,帶著鼻音“嗯”了聲。
“那現(xiàn)在去睡覺,不要再說話了。下回不給你喝酒了,一喝酒什么都朝外說,萬一在外面,銀行卡密碼不都給人套光了?!?/p>
我站起身,李鳴玉迷茫地說:“我沒有銀行卡?!?/p>
“以后會有的!”我有點想笑,“會賺大錢?!?/p>
拉著李鳴玉去臥室時他也不掙扎。不過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再讓他爬上鋪也不現(xiàn)實,我索性讓李鳴玉睡在了我床上。
替他掖被子時,李鳴玉明顯已經(jīng)困得睜不開眼了,但還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才睡。
我坐在床邊注視了他好久,悄無聲息地關(guān)了燈。
黑暗中,我摸索親了下李鳴玉的嘴唇,聲音很輕。
“晚安?!?/p>
那晚我翻來覆去地想事情,到凌晨才睡著。
李鳴玉醒得比我早,我被熱醒的,他從背后抱著我,下巴抵著我的肩膀,很難受地哼哼:“頭疼……”
我迷迷糊糊地想起床:“我給你按按?!?/p>
“不用,你再睡會兒,”李鳴玉卻說,“我抱著你就好了?!?/p>
我于是倒頭又睡了回籠覺,一直到晌午才醒。
出臥室就聞見了飯香,李鳴玉正在廚房做菜——這幾乎讓我疑心回到了二十歲時,然而我很快看到了他放在臺子上的手機,上面正在播放做菜教程視頻。
“怎么不叫我起來?”我順手接過刀,幫他切菜。
李鳴玉說:“我自己也可以,就沒有叫你?!?/p>
的確。李鳴玉對照著教程,菜品竟然也有模有樣的,只是速度慢點。我忽然想起:“你頭還疼不疼?”
“不疼了。”
“那,”我試探著,“昨晚的話……你還記得嗎?”
鍋里霧裊裊的白汽迷蒙了視野,看不清李鳴玉的神色,他沉默地在鍋里翻攪了會兒,這才蓋上了,霧氣散去,他眼尾的小痣這才變得清晰。
李鳴玉沖我眨眨眼,笑著說:“不記得了。”
他一定記得。我知道,之所以這么說,或許是為了避免他耍酒瘋的尷尬,又或者是不愿意迫使我履行他酒醉時不得不許諾的話。
都十七歲了,我想,怎么還學(xué)不會自私點呢?
“我還都記得呢,”我頭都沒抬,說,“別以為你喝醉咬我就能翻篇了,我很記仇的,回頭給我咬回來?!?/p>
李鳴玉愣了下,隨即點點頭:“給你咬回來。”
我招呼他過來:“給你看,菜是這樣切的——你切得也太五花八門了,大小都不一樣了?!?/p>
那場酒醉之后,我和李鳴玉恢復(fù)了以前的狀態(tài)。
不過我沒打算逃避答應(yīng)了的話——正因為他透明,所以我也決定對他坦誠,不再對他撒謊。
但如何說明所有事實呢?
我想了很多辦法——當(dāng)面說,沒那個勇氣。錄視頻說,很傻乎,對著鏡頭老是卡詞。讓第三者轉(zhuǎn)述,這會被人當(dāng)精神病抓起來吧!
所以我用了一種很老舊的方式,我寫了一封信。
天哪!現(xiàn)代人誰還會寫信,光是開頭,我就推翻了好幾回。致李鳴玉,親愛的李鳴玉,聽起來都好奇怪,最后寫到紙上的是“給小魚”。
寫信的時間也很講究,我總不能當(dāng)著他的面寫,只能等都睡了,大半夜悄悄爬起來寫。
第一天沒有經(jīng)驗,腳絆到了李鳴玉的腿,把他弄醒了。
李鳴玉困頓地睜開眼,啞聲,“怎么了?”
“我起來尿尿?!蔽夷贸鲈缇皖A(yù)備好的說辭。
得虧他沒起床氣,“嗯”了聲就繼續(xù)睡了。
等我寫了一半再度爬上床時,又不小心磕到了他的手,我僵在那兒,聽見他迷迷糊糊地問:“尿好久啊……”
我差點笑出來,忙縮進他的懷里,裝作無事發(fā)生地拍了拍他的背:“睡了睡了?!?/p>
一連寫了兩天,寫得頭昏腦脹,有種成仙的飄然感,寫完才發(fā)現(xiàn)居然洋洋灑灑寫了兩大頁紙。
但我想說的遠比這多,太多感受無法用言語陳述了,只好暫時擱下了。
我把這封懺悔狀放到了李鳴玉的枕頭下,想等到時間再告訴他地點,等待他是否愿意赦免我。
除夕夜那天下了小雪。
家里提前關(guān)了小超市,費了一下午時間做菜,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厥⒘艘蛔雷?。餃子里流出的湯汁燙舌頭,我吸了口冷氣,李鳴玉有所感知地遞給我橙汁。
“吃慢點,”媽媽見狀擔(dān)心起來,“怎么還燙著了?”
我連喝了兩大口,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知道了?!?/p>
爸爸開了瓶啤酒:“等會兒吃完飯,小魚和哥哥都沒事吧?咱們?nèi)琼敺艧熁窗?。?/p>
我問:“小區(qū)不管嗎?”
“在頂樓就放兩個花,小區(qū)哪兒管得過來,放心?!?/p>
李鳴玉眼睛明亮,笑著說:“那得在八點前回來吧,不然春晚就開始了。”
爸爸自信地說:“來得及!”
不過吃完飯,爸媽要先去親戚家走動。
媽媽把鑰匙遞給我:“小序,你和弟弟先去把超市倉庫把煙花搬出來。我跟你爸去一趟你小姨家,很快就回來?!?/p>
“好,”我說,“那你和爸爸路上慢點,路上積雪會滑?!?/p>
窗外已經(jīng)斷斷續(xù)續(xù)地響起煙花爆竹的聲音,我怕冷,穿了羽絨服,還纏了道圍巾,這才拉著李鳴玉出門。
“你不冷嗎?”我看著他露出的脖頸。
李鳴玉握了握我的手,讓我感受他手心的溫度,眨眨眼:“我不怕冷。你要是冷,可以和我挨得近一點。”
于是下樓梯的檔口,我都是牽著李鳴玉的手。
原本應(yīng)該是滿足的,但一想到今晚,李鳴玉會打開放在枕頭下的那封信,我就覺得格外慌張,像頭頂懸著柄將落不落的劍。
倉庫在小超市里面,不大。外頭煙火時不時照明里頭,我按了兩下燈的開關(guān),沒反應(yīng):“爸媽給拉閘斷電了嗎?”
“應(yīng)該是,”李鳴玉打開了倉庫門,里面比外面更是黑得厲害,伸手不見五指,“應(yīng)該是。不用開燈,就一小箱煙花,我去搬吧。”
“你先別急,我找個手電筒?!?/p>
因為只出門十來分鐘,我和李鳴玉都沒帶手機,我只好摸黑翻找貨架,努力回想著手電筒的位置。
然而身后腳步聲已然踏進了倉庫里,還沒找到手電筒,卻是先感受到了一陣大風(fēng)——超市的門沒有關(guān),穿堂風(fēng)格外猛烈,吹得人臉發(fā)麻,不等人反應(yīng)過來,身后便驟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我茫然地回望過去,只看到一扇漆黑的、緊閉著的門。
那一瞬間,我只覺得一片空白,大腦中閃過無數(shù)畫面。
想起年幼的李鳴玉關(guān)在地下室里,不停地拍打著門,直到無法發(fā)出叫聲,頭靠著一墻的照片瑟瑟發(fā)抖。想起那個停電的別墅,地面積水,李鳴玉縮在角落,嘴唇輕微地發(fā)抖著,目光毫無焦距。
最后想起的是李鳴玉平靜的眼神,他說:“里面特別黑,我什么都看不見,也沒有人回應(yīng)我?!?/p>
“其實我特別害怕,哥哥?!?/p>
最后那句話在耳邊不停重復(fù)著,形成壓過一切的嗡鳴。
我拼命擰了兩下把手,門卻沒有任何反應(yīng),我急躁地砸了兩下門,聲音無法控制地在抖:“小魚,小魚!你、你別害怕,我去找下鑰匙!”
李鳴玉應(yīng)該是說了什么,但我什么都沒聽清,跑的時候不小心絆到了雜物,磕了一跤,但顧不上那點微不足道的疼痛,很快又爬起來。
開門的時候我隨手把鑰匙放在了一邊。為什么不放回兜里?我拼命想冷靜下來,但卻越發(fā)焦急,幾乎要落下淚來,直到摸到了鑰匙冰冷尖銳的角。
因為手在發(fā)抖,鑰匙捅了幾次才進了鎖眼。
啪嗒一聲,門應(yīng)聲打開了。煙火并不了解苦難,還在外面兀自亮著,我借著那點光看清了他的眼睛,這才徹底松下勁來,脫力地坐到地面,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眼前忽然亮起光,是李鳴玉推開了總閘。
但很快又什么都看不清了,水蒙蒙的,只依稀看見人影在我面前蹲下來,指腹揩了我的臉頰:“我已經(jīng)出來了,別哭?!?/p>
“對不起,”我小聲哽咽著,“我不小心把你關(guān)里面了?!?/p>
“不是你關(guān)的我。是鎖舌壞了?!?/p>
我搖搖頭,哽咽著說:“你在里面得多害怕啊……”
李鳴玉忽然說:“我在里面不害怕的,哥哥?!?/p>
我怔怔地看向他,遲鈍地反應(yīng)過來,喃喃著:“哦,對。你不怕黑?!?/p>
“嗯,”李鳴玉聲音很溫和,“我不怕黑了?!?/p>
我單調(diào)地重復(fù)著,像在經(jīng)歷一場夢:“你不怕黑了……”我突然想起什么,倏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急切地問:“那你、你怕鏡頭嗎?我是說,鏡頭對著你的時候,你害怕嗎?”
李鳴玉久久地注視著我,半晌才搖搖頭:“不害怕了?!?/p>
我發(fā)自肺腑地高興起來,自顧自地說著:“那太好了。”
現(xiàn)在的李鳴玉沒有七年里的灰暗面,他不怕黑,不怕狹窄密閉的空間,不怕鏡頭。我拼拼湊湊,努力填平了七年里所有的溝壑,然而笑了沒一會兒,我卻又低落下來,指甲掐得手心疼,鼓起勇氣問。
“小魚,如果——如果我做過不好的事,你還會喜歡我嗎?”
李鳴玉輕聲問:“是壞事嗎?”
我鼻腔發(fā)酸:“嗯,很壞的事?!?/p>
“那你得多哄哄我,不要讓我太難過了,”李鳴玉抬手摩挲著我的臉頰,話語聽起來格外的溫柔,“我忘事很快,不會記仇的?!?/p>
腿上傳來涼意。李鳴玉卷起了我的褲腿,我這才注意到膝蓋磕青了,他喉結(jié)輕微滾動,用掌心熨熱地捂了會兒,這才抬眼,靠近親了下我的臉頰,輕聲說。
“別怕?!?/p>
那晚,我們在頂樓看了煙花。
天還在落雪,落著輕飄無比的雪,沾到鼻尖上變得濕漉漉。光線明明暗暗,因而爸媽并沒有發(fā)現(xiàn)我哭過的痕跡。
李鳴玉坐在我身旁,問:“好看嗎?”
“還行,”我聲音還有點啞,“我看過一次更漂亮的。”
李鳴玉側(cè)頭看向我。
“也是除夕夜。你給我放了一場煙花,還瞞著我,故弄玄虛地把我叫到陽臺,我一打開窗,外面就開始噼里啪啦放煙花,”我不自覺笑起來,輕聲說,“特別好看?!?/p>
李鳴玉安靜聽著,過了許久,忽然問:“你覺得,是那時候開心,還是現(xiàn)在開心?”
我奇怪地說:“怎么老是比較來比較去的?一樣的。”
“那是他陪你看的煙花,”李鳴玉強調(diào),“這是我和你一起看的,一點都不一樣?!?/p>
我糾正他:“那就是你。”
李鳴玉固執(zhí)地說:“我才不是他。”
莫名其妙的吃醋,十七歲真是死心眼。我忍不住笑起來——挑明之后也沒有想象中的尷尬,格外自然,像是本該如此。
回家后同往年一樣看春晚。無聊的小品,無聊的歌舞看得人直犯困。好吧,是我沒有鑒賞能力,加上李鳴玉一直偷偷握我的手,于是我說:“爸媽,我先回臥室睡覺了,有點困了。”
李鳴玉也站起身:“我也困了?!?/p>
“別忘了明天早起拜年,起晚了不給壓歲錢了,”媽媽笑著說,“趕緊去睡覺吧?!?/p>
電視里主持人吵鬧的聲音逐漸遠了,臥室門徹底隔絕了所有。我剛要開燈,李鳴玉卻是把我抵在了門上:“不要開燈?!?/p>
我鬼使神差地照做了,感受到了他很近的呼吸,溫?zé)?,李鳴玉低頭開始親我。我們有段時間沒接吻了,他有些生疏,但很快回憶起我教他的內(nèi)容,溫故知新地往里探入。
在不能視物的情況下,其他感官無限放大。
李鳴玉是濕潤的,熱的,癢的。我聽見很細微的水聲和吞咽聲,舌尖發(fā)麻,幾乎要溺在親吻里了。
我氣喘吁吁地推開他:“……小魚?!?/p>
昏暗中,我仍是看到他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我,目光明灼。
我問:“還記得我之前教你的東西嗎?”
李鳴玉點點頭,啞聲:“記得的。”
“那今天,”手探了下去,按在了他的勃起處,我抬眼看他,輕聲說,“我教你點其他內(nèi)容,你也要好好學(xué),好不好?”
李鳴玉的呼吸重了些:“……好?!?/p>
地面散落著衣服,沒人去收拾。我們回到最原始的狀態(tài),赤裸著身體。
我隨手把內(nèi)褲丟在了一旁,翻身跨坐在他身上,低頭親了親李鳴玉的嘴唇。
“你在上面嗎?”李鳴玉有些遲疑,“我看電影里都是1號在上面。”
我兇巴巴的:“不許質(zhì)疑我!”
李鳴玉做了個拉鏈上鎖的手勢,乖乖平躺在那里。
我探身上前,拿出柜子里早就預(yù)備好的潤滑液,往手心里擠了擠。
“這是什么?”李鳴玉求知地開口。
“潤滑,就是,呃,把、把那里弄開一點,好進去,”我臉簡直要燒起來了,結(jié)結(jié)巴巴的,“直接進去會受傷的?!?/p>
李鳴玉問:“可以開燈嗎?這樣看不清。”
“不行!”我剛勉強進去了一根手指,立馬說。
奈何李鳴玉熬人得很,說盡了軟話,我才勉強同意他開床頭燈。然而燈一開我便后悔了,不是很亮,但昏黃地籠在赤裸的肉體上,顯得更加淫靡了。
我也不敢看李鳴玉,但能感受到他如有實形的目光,強裝鎮(zhèn)定地努力往里探著,潤滑液發(fā)出咕嘰的水聲。
李鳴玉一直盯著瞧,忽然說:“我可以試試嗎?”
我茫然地抬頭,李鳴玉又重復(fù)了遍,我還在猶豫,他卻是自然地接過了我手里的小瓶子,聲音溫和:“你背對著我,我來幫你?!?/p>
我咬咬牙,按他說的轉(zhuǎn)過身去,忽然屁股被輕打了下,我剛要發(fā)脾氣,就聽見他很禮貌地說:“可以再翹起來一點嗎?我看不見了?!?/p>
我只好翹得高點,什么都看不著,只感受到潤滑液從高處淋下來,冷冰冰的,我忍不住激靈了下。
李鳴玉效仿著慢慢插入了手指,我咬著手背克制聲音,很快第二根手指也探了進入,滿滿脹脹的。
“然后呢?”李鳴玉問,“我該做什么,哥哥?!?/p>
“找前列腺點……”我顫聲,“手指都進去,然后稍微彎曲一下,有個比較硬的點,那個,啊——”還沒說完,體內(nèi)突然傳來劇烈的快感,從脊椎處炸開一般,話語戛然而止。
偏偏李鳴玉渾然不覺:“是這兒嗎?”
他是故意的,故意抵著那點研磨,我腿根止不住地發(fā)抖,斷斷續(xù)續(xù)地發(fā)出叫聲,身體燙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