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蘿是醒來之后才知道利維準(zhǔn)備回一趟家的,當(dāng)然,帶著她。
“家?是你小時候和你母親一起住的那里嗎?”她揉著自己的頭發(fā)和臉頰疑惑道。
睡了一覺醒來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邊的頭發(fā)都干干燥燥的,那邊臉也干干的,就好像這邊暴曬了大太陽,可她醒來的時候好端端躺在墊子上……不理解。
利維正在溪邊打理自己,別看打架的時候總血肉橫飛,有條件的話他還是挺愛干凈的。
他轉(zhuǎn)頭看回來,濃密的睫毛上掛著水珠,眼睛帶著些早晨的濕潤,翠綠干凈得像陽光下的森林,聞聲點了點頭。
可是不是說那里被入侵了嗎,他媽媽也喪命在那里……估計那個家也不會保持原狀吧。
阿蘿有些莫名,又不好直接說“你媽媽都死了家還在嗎?”這種欠打的話,于是吭哧了一會才開口:“……那我為什么要跟你回去?”
利維洗完了,正好走到她身邊來,兇巴巴地把臉貼在她面前:“老子要回去找錢,這筆錢還是為了救你出來才花的,你不該負責(zé)嗎?”
“……”阿蘿推開他的臉,這家伙高挺的鼻梁都要碰到她臉上了。
狗東西就喜歡看她窘迫,笑嘻嘻地順著她軟綿綿的手被推開,隨手從行李里翻出肉干來吃:“老子那個死掉的老爹設(shè)置過一個密室,里面有一堆錢,打開禁制的條件是老子成年。”
所以他一定會回去一趟的,他不需要錢,更想回去看看父母有沒有給自己留下些什么。
他有些模糊的記憶里隱約記得,有一雙和自己很像只是風(fēng)霜更濃的綠眼冷峻地看著自己。
那是自己的父親,即使面對著自己的孩子他臉上也沒有表情。身為魔族,慈愛這種東西他其實并不理解,但他已經(jīng)比其他魔族做的好了很多。他愛上了一個感情纖細敏感像一朵花一樣的人類女人,也不可避免地從她身上得到了一些感染。
這位父親僵硬地摸了摸兒子的頭,冷漠地告誡他:“等你長大成年就回來,如果我護不住你們,這里留的東西會幫到你們。”
他曾想過的最差的局面,是他自己死在戰(zhàn)場上,他愛的女人和他們的孩子流落在外獨自生活罷了,他甚至為此做好了準(zhǔn)備。
只是這個戰(zhàn)斗時驍勇可怖的戰(zhàn)區(qū)總督?jīng)]有想到自己會被副官出賣,不僅自己身死,那個家庭也在一夕之間碎成泡沫。
那個卑劣的背叛者、下賤的寄生蟲甚至聞著味道追到他的兒子,想從他身上得到什么。
阿蘿看著面前默默啃著肉干的利維,他大概想到了什么舊事,尖牙有些不受控地呲出,咬得那塊肉干咔嚓作響,眼底是濃郁的巖漿般的猩紅。
每次看他傻了吧唧的樣子總是會忘記他是一個背負著血海深仇的和滅門慘案的小可憐,雖然他口口聲聲說著自己沒有感情不在意,但她又不是傻子……一提起以前的事他就會變得陰郁,那段經(jīng)歷分明是橫亙在他心口的瘡疤。
阿蘿覺得自己在教廷待了幾年,背了幾年亂七八糟悲天憫人的經(jīng)書,搞不好已經(jīng)有點圣母傾向了。
不然她為什么看著這個皺著眉毛悶頭吃飯的男人,心中咕嘟咕嘟地冒著憐愛?
可惡。
她輕咳了一聲,看著他吃完了一整塊肉干,舔了舔嘴和手指,面色陰沉地盯著遠處的山林,眉毛都耷拉下來了,像是淋濕了雨的貓貓一樣垂頭喪氣,還是忍不住出聲:“利維……”
他不說話發(fā)呆的時候真的乖巧極了,又可憐巴巴,現(xiàn)在一定在想著逝去的父親母親吧,想他們過去一家叁口的生活。
被喊到名字的小可憐扭頭過來,跟她憐惜的表情對上了視線,愣了一下,忽然綻開了一個血腥到極點的笑容,鯊魚一樣露出滿口牙那種。
“這次回去肯定會碰到人,不管是教廷還是魔族舊部,絕對有人在那里守著。你說,老子該給那些仇家留幾塊尸體?”
“……”
好好一只小黑貓,可惜長了嘴。
阿蘿自然是不想一直跟著利維跑的,可她才剛剛被帶出來,本來就是這片大陸的無根之萍,現(xiàn)在收養(yǎng)了自己許多年的勒托夫人也不要她了……茫然之間她還真的不知道該去哪。
隨便去個小城定居嗎?那不是給阿爾芒嘴里送菜。
可要是隱姓埋名地躲藏起來,那就得去鎮(zhèn)上村里,靠她的技能也沒什么用武之地,養(yǎng)活自己很成問題。
于是被利維半強迫地拉上鬣蜥時,她也沒有很激烈地反抗,稀里糊涂地上路了。
凱里不知道和利維偷偷達成了什么共識,沒有再用那種嫌惡看死人的眼神盯著她看了,干脆把她當(dāng)空氣,反正路上的補給食物是靠利維負責(zé)她這一份。
他們?nèi)€在山林里奔馳了幾天,等阿蘿覺得自己頭臉上全是灰塵,快要難以忍受的時候,終于看到了人類的城鎮(zhèn)。
山林開始稀疏,土壤從那種富含腐殖質(zhì)的森林土地逐漸變成溫褐色的肥沃田地,但溪水河流也減少了很多,這里像是中部偏北邊的地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