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怡坐在車上,看著車外劃過的一片片外墻陳舊的居民樓,剛剛春雨后的城市沒什么特別,但是風真的就不一樣了,一夜間變得濕潤和輕柔起來,輕撫著露在車窗外小半邊的臉頰。
略微眨動了癢癢的眼皮,看著前面這有點熟悉的路況,前方藍色路牌隱隱約約寫著字。
“你要帶我去哪???”
“不會把我?guī)ベu了吧?”
靳凌慢慢踩下了剎車,停在夜晚十點整的紅綠燈路口,“去了就知道了?!保粗胺讲贿h處的路牌寫著,前方學校,車輛慢行。
笑著說:“我要真想賣,不早給你賣了?”
夏怡認出來了,這是她高中臨大街上,那條唯一能過街的路口,放學時分幾乎所有學生都要經過這道路口。
腹誹,心機的男人,晚上要特意帶她來重訪舊地,是為了提醒她以前是多么戀愛腦嗎?
馬路上左側突然出現一群放學的高中生,穿著藍白色的校服,修身型的運動款,三三兩兩,說說笑笑著經過這條她閉著眼睛都能走過的馬路,道上之前如蟄伏般的冷清寂寥,瞬間就被青春活力取代。
瞪大眼睛,不可思議,“不是?這學校為什么我上學的那七八年,校服就一直是…西紅柿雞蛋配色?。课耶厴I(yè)了就換了嗎?”
靳凌其實也不是很懂,以前夏怡校服的配色是有點超前了,所以她真的很在意,剛開始的時候是拒絕穿著校服和他牽手的,怕他同學覺得他審美有問題,更重要的是,這其實是關系到她的形象。
但這個校服也沒多好看吧,都丑得很平等,以至于他第一個學期幾乎天天來城五踢球,是真的沒能從一堆扎眼的紅黃中注意到夏怡。
“但是…你穿著還…挺好看。”
靳凌都覺得這話有點假了,但是剛剛在下樓電梯里偷看了高工發(fā)的文檔第二條,女人也喜歡嘴甜的男人。
夏怡壓根兒沒聽清楚說的什么話,以為說校服挺好看的?憤憤不平繼續(xù)說:“誒,你知道我們城五的學生有多羨慕你們一中嗎?周一才穿校服,人靠衣裝馬靠鞍,你們學校的男生就比我們學校那群猴兒看起來好看很多?!?/p>
不過靳凌覺得這個話還是說的有道理的,夏怡學校那群猴兒是真的初生牛犢不怕虎。
剛開始談的時候,畢竟夏怡還是一個尷尬的高中生,學校還是明令禁止談戀愛,只是達不到上綱上線那么嚴重,找老師來專門盯和查誰誰談戀愛了,兩人還是不能太明目張膽。
所以夏怡也不會傻到,到處給同學說她談戀愛了,他晚上來接她,也不會在學生多的時候,招搖過市般牽她手,但那群猴有時候是不懂裝懂,他都站夏怡身邊了,還要湊上來問一句,夏怡,你每周這天不是都沒人來接嗎?
真是服了,他有時候還得逃一兩次課來看看到底是誰想撬他墻角。
于是適時地,嗯,嗯,兩句,表示贊同。
夏怡聽著,不知道是在嗯什么,看著路上走過的年輕男孩子們,推著單車和旁邊的女孩們并走,露出青澀的笑容,突然懂唐致逸為什么現在開始date年紀小一點的了。
但看著馬路上的男生又開始甩書包去勾肩搭背惹怒女生,念頭一過,搖搖頭,算了,她沒有想當媽的那種癖好。
小聲感嘆:“但也可能是因為距離產生美,其實也都差不多?!?,說完扭頭看向靳凌,發(fā)現他懶散偏頭注視著前方,眼神淡漠又銳利。
靳凌腳搭在油門上,覺得距離產生美幾個意思?覺得膩了?煩了?還是怎么樣?他覺得現在夏怡真的是太會釣人了,要么就是他現在太敏感了,隨便聽點話都覺像是在提點他,毛細血管和神經末梢都要被各種有點看不懂的信號給燒焦了,綠燈一亮,學生一走,車就沖過了路口。
他現在是真的印證了那句話,被甩了之后,人有點過敏,靠。
吃飯的地方在附近居民區(qū)的小巷子里,好酒不怕巷子深,這個點了,陸陸續(xù)續(xù)有進進出出小破巷子的食客。
巷口架子上擺著一款很老式的收音機,放出的聲音倒是清亮,是鄧麗君在唱著《甜蜜蜜》,歌聲透進風里散開,能感受到今天的店主應該也是喝了點小酒,很是亢奮。
夏怡順著巷口那盞鎢絲燈的暖光映照過去,深處亭亭一棵樹,看不出是桃還是杏,總之滿樹粉色的花沒有被那場春雨打掉,但是一簇簇花瓣似乎被打碎了,正飄飄悠悠下著花瓣雨。
拉著靳凌衣袖小步快走,指著下面位置說:“快快,我想坐那里。”
靳凌慢慢悠悠憑著力氣大,拖著夏怡嬌瘦的身體,反手握住拽衣袖的手腕。
“你想坐哪都行,坐我頭上吃都行?!?/p>
“哎呀,你能不能走快點,要被人搶走了!”
夏怡如愿以償,坐在外面的干凈的椅凳上,看見店門側邊掛著擁軍店鋪的牌子,抬頭看頭頂上的花,還含著露水,與歌聲和燈光摻雜在一起,店里那扇敞開的小窗戶,時不時會冒出爆炒東西時閃過一瞬的火焰,香味四溢,讓這個看起來不夠奢侈和高端的店,充斥著滾滾的人間煙火氣。
靳凌坐在夏怡對面,說是對面,其實方桌面積很小,桌下兩人腿都得收著點,膝蓋得錯開放,才不至于打架,但夏怡瘦,出門還很臭美地挑了件早春碎花及膝裙,套個牛仔外套,拗不過靳凌那兩條長腿,雙腿就又被夾著在中間,圓潤的膝蓋不斷被靳凌的褲子無意地摩擦著。
靳凌:“我隨便,你想吃什么?”
夏怡有點生氣,她不是反感身體接觸,但是在美國有過被這樣揩油的經驗,所以現在都不怎么穿短裙了,敏感地覺得是不是想吃她豆腐。
靳凌拿了張菜單給夏怡,看著一張嬌嗔滿面欲發(fā)作的臉,還用手背去貼了貼有點冷的膝蓋,聽說這是寒氣重的表現,夾中間給她擋擋風,沒覺得自己有什么問題,問:“冷不冷?要不要給你找根毯子搭一下?”
夏怡松了口氣,她發(fā)自內心的希望不是,不是就好,沒接菜單,她其實被帶來過很多次,放松下來手肘撐在桌上,自然地捧著臉湊近點,眉眼彎彎,“不冷,就之前那些吧!”
“行?!?/p>
然后看見靳凌起身進了滿滿當當坐著人的店里,找老板點菜,換成單手撐著下頜,聞著熗炒的香味,饞得吞口水。
這里離靳凌家還挺近的,所以過去周末白天,她其實就在靳凌家被守著寫卷子,要是錯的少,晚上就會被帶來打牙祭,也就是吃香的喝辣的。
白天,夏怡就在餐桌上寫卷子,臉色苦兮兮,都是煩人的物理卷子,城五雖然沒有一中那么好,也算是重點高中了,屬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也是費了勁考上的,所以課業(yè)負擔也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