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凌坐在一邊,兩人中間很講究的隔根椅子,人要么好整以暇轉(zhuǎn)著筆,要么翻著從她手里搶過來的小說雜志,這些又是田童借給她的,或者敲電腦也做學校繁雜的各種設(shè)計項目,總之像只看家狗一樣,守著一旁蔫頭耷腦托著腮寫作業(yè)的她,不讓她玩手機,看劇,聽歌。
兩人中途時不時抬頭,眼神碰撞,馬上就勾絲了,夏怡看嘴唇的意思很明顯,想要個親親,但她又不好意思總自己主動,靳凌很自覺地主動挪開,覺得兩人都不是什么好人,都春心蕩漾,主要怕真的親起來了,又欲罷不能,沒完沒了。
他是刻意回避,在外面不太想和未成年的夏怡就發(fā)生太多親密接觸,怕有人會長舌說她的不好,女孩子總是有名聲之類的東西,頂多算個壞人里的好人吧,但現(xiàn)在是在家里,他是人,又不是圣人。
就算這樣,半個多小時了,夏怡堪堪寫了兩道選擇題,結(jié)果答案選BD,她選AC,靳凌覺得這怎么可能,這種題不是秒殺嗎?
第一道排除AC,D一看就不對,很明顯就選B,最關(guān)鍵是這些題上周才剛做過,他不信夏怡難道還沒有他表弟聰明?平復了一下心情,叫她要是再走神,晚上就不想帶她去吃飯了。
夏怡聽完氣憤不已:“那你別偷看我,因為你偷看我,我才會走神的?!?/p>
靳凌嘴角勾起,配上他懶懶的腔調(diào),就很混,管他什么事,是誰先起頭的沒忍住來著,“哦?關(guān)鍵是我為什么要偷看你?”
一句話把夏怡后面想說的全堵了回去,明明就有,余光,她都看到了,覺得憋屈不再說話,寫下的每次演算都快把稿紙寫破,翻書的聲音也動靜極大,沙沙作響,說不清到底是書頁抖動還是有人的心也在動搖。
然后夏怡低著頭,聽見靳凌說:“嗯,我不該偷看你,讓你走神了,那今天我們能早點寫完去吃飯嗎?”
店里老板的大嗓門渾厚又響亮,跟喊口號似的,“香辣龍蝦尾!…鮮椒魚泡!再要個蒜蓉粉絲蒸蝦,那個蝦給他用波龍啊,裝泡沫箱剛弄回來的那只!”
陳菲嘴角邊上耍雜技似的叼著靳凌給的煙,畢竟以前干過飛行員,年紀大了全靠吃老本還沒把老花帶上,眼神也是極好,瞇著眼睛后退半步,掃了一眼窗外,看見了坐在飄著碎花的桃樹下的人。
撤了回來,點上了煙,吸了一口,肯定地說了說“還是以前那個,夏什么來著?”
陳菲若有所思,看著靳凌捏著煙盒,手插著腰也去窗那兒晃了一下,又轉(zhuǎn)身回來,補充了一下:“夏怡?!?/p>
靳凌都準備把煙放了回去,還是不要往槍口上撞,他本來也沒什么煙癮,只是今天想抽根,但忍忍,夏怡鼻子太靈了。
陳菲一眼明,揚揚下巴慫恿:“抽吧,你不抽,我這兒也會沾上味兒的,你就說你沒抽唄,沾上的,沒事?!?/p>
靳凌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算了,把煙揣回了包里,現(xiàn)在這個階段要謹慎,一不小心就容易前功盡棄,都臥薪嘗膽到這種程度了,擺擺手:“叔,算了,我還是別給自己找事?!?/p>
陳菲退了兩步才把煙吐了出來,還真怕把煙味給他搞身上了,“有這么怕嗎?你咋和你爸一樣?”
指了指墻外:“但我感覺看起來挺溫柔的,不像你媽,我的天,你媽——商予寧,每次那個眼睛一瞪,那是嚇人嗎?那是螞蟻都能被嚇死?!?/p>
靳凌還把后廚的這塊兒的通風扇開大了一點,“是嗎?那我下次給她說,陳菲叔這么說她?!保X得商予寧也...還好,快樂留給自己,痛苦帶給別人,但夏怡是眼睛一瞪,一紅,眼淚就嘩嘩往下掉,這更嚇人,螞蟻都會被淹死。
陳菲強顏歡笑,吸口煙壓壓驚:“無所謂!誒!我不怕她的,不是?你都被甩了,你還怕呢?”
靳凌覺得誰他媽這么閑,拿大喇叭喊他被甩了啊?
“不是,誰說的???”
“喲,那太多了,昨天你外公出院了,來打包了份…什么我忘了,念叨說你們家祖墳風水不好,他本來挺堅定的一個唯物主義者,老知識分子了,但看著你愛情不順,說想找人算算…老年人嘛,說的可能隱晦了一點?!?/p>
“還有上周,不…上上周,你表弟帶著他女朋友來吃飯,也坐這兒,我陪他們喝了點,我讓他打電話叫你也來,他說他害怕,害怕刺激你,說他還在你朋友公司那兒實習呢,不敢惹你了?!标惙浦噶酥笁ν?。
“然后…就初一晚上,你小姨來我家借了幾個碗,沒碗吃飯了,說你把你媽氣得洗碗的時候,鍋砸碗堆里了,碎了一池子,我一問咋回事兒?!?/p>
陳菲一下把嗓門兒提高了。
“這不你自己在你家飯桌上說的,你被甩了嗎?還誰說的?”
“你咋這么嘴硬啊?又不是離婚了…說不得?!?/p>
靳凌看著陳菲戲謔笑著把煙一口口抽完了,還是啞口無語的狀態(tài),真的服了他們這家人了…都是喜歡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的好嘴,為什么不能對家人友好一點?他是什么敵對分子嗎?要被這么針對?
陳菲思索了一會,語重心長地說:“你媽說的對,戀愛是戀愛,是兩人的,婚姻是婚姻,是一家人的,你們兩個人想要從戀愛到婚姻就是繞不開挫折,挫折是隨著長大慢慢到來的,誰長不大,跨不過挫折,誰就可能會在路上被丟下,戀愛關(guān)系是可以用愛維持的,但長久的婚姻關(guān)系更像是種并肩作戰(zhàn)的偉大友誼?!?/p>
靳凌從后廚慢慢端出來一道道菜,熱氣騰騰,都準備提腳出去了,留了個心眼問:“她沒事還對你說這個???看你要打算找張阿姨復婚?。课曳凑菦]聽過這句話?!?/p>
陳菲嘖了一聲:“這不是對你小女朋友說的嗎?”
靳凌頓時皺眉,“她們什么時候說的?”
陳菲撓頭,想了想,他哪記得具體是哪天?
“哎呀,很久之前了,差不多應該是你上大三的時候?兩個人在那兒坐著吃飯說的?!?/p>
陳菲見著靳凌突然陰沉下來的臉色,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你別說是我說的,你就說,你是你爸托夢的時候告訴你,也別怪你媽,她也沒說啥,兩個人那天吃飯挺開心的,你那小女朋友哭著來,笑著走的,真沒干嘛?!?/p>
靳凌沒說話,他讀書早一年,那他大三,就是夏怡高三的時候,突然想起那天在停車場商予寧故意提到的那幾句話,他只是沒去細想,更何況商予寧是根本詐不出來實話的,她以前做記者的,她詐別人還差不多。
但這不就說明兩個人很早就見過了嗎?
結(jié)果呢?一個說,我對你女朋友是誰毫不關(guān)系,從小到大對你的感情從不指指點點,另一個說,都怪你上次讓她差點看見我們那個了…所以我還沒準備好見你媽媽,等下次吧。
一個個都在這兒給他裝哪樣呢?他才是怎么被賣了都不知道吧?
陳菲看著店里的服務生把菜上齊了,略心虛地提醒:“菜上完了,別苦著個臉,今天這頓飯錢以后當份子錢還給你啊,那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
“那還能怎么辦?先把人追回來再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