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初五,聞萊如約參加余茉莉的生日宴,兩人只是朋友不是親戚,所以這頓喜酒,她是一個人帶著精心挑選的禮物前去的。
現(xiàn)在不比平時,余茉莉需要招待自己遠道而來的朋友,難以照顧到各方各處,她曉得分寸,也沒想過社交,送完禮物就去占座了。
聞萊到的早,很多人沒來。前門、廳堂、后院都擺了酒桌,她隨便選了一張,余茉莉微笑著抱了抱她,又貼心地端了盤水果給她打發(fā)時間。
沒一會兒,余茉莉的親生妹妹余蓮子也坐了過來,聞萊和她的往來關系,僅限于沒聊過幾句天但每次串門都能見面的眼熟。
余蓮子話少,坐在她旁邊也是搗鼓手機,半天都抬不了一次頭。
聞萊在交友方面靠的是第一感覺,只要她想結(jié)識朋友并且感覺到了,她就會主動,反之,一句話都不興說的。
雙方干坐著,誰都不理誰,這種表面認識實際不熟的情況最難搞了,很明顯,這盤水果又變成了聞萊化解尷尬的產(chǎn)物。
等盤子里的草莓被聞萊吃了個精光,這席也終于開了。
她這張桌只坐了八個人,大部分都是余家外地的親戚,估計是看見余蓮子坐這,索性七喚八喊地扎成一堆。
長輩們對自家親戚的孩子總喜歡指指點點的。還不到五分鐘,聞萊深刻地覺得,自己不是來吃席的,而是被無辜選入批斗大會的旁聽生。
一下指責她臉上的妝容太濃太白了,看著一點也不像正經(jīng)的初中生;一下埋汰她衣服穿得太短太少了,大冬天的也不嫌冷……
余蓮子正值青春叛逆期,哪聽得了這些,人家念一句她就懟三句,任性妄為的態(tài)度。
聞萊無意側(cè)頭的時候,還能看見對方翻的白眼。
而她已經(jīng)在非常努力地扮演干飯人了,要是被安晴瞧見自己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塞食物,看似津津有味的吃法,聞萊說不定又能拿獎勵。
可嘆蒼天饒過誰,她終究逃不開被點名的命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聞萊尚在讀書的年紀,聊的內(nèi)容自然是往這個方向展開。
以往和家長一起坐,遇到關乎成績,排名,高考等一系列的學習問題,外婆他們都會幫聞萊搪塞回去,雖然她擁有值得炫耀的資本,無論任何方面。
但思想開明的家里人知道,沒有哪個年輕人愿意被八卦這種東西。
現(xiàn)在單槍匹馬的,聞萊和陸以澤的“相親”狀況類似,應付起來也同樣心有余而力不足,她笑得萬分牽強。
出于禮貌,聞萊全部實話實說,她在校的事跡實在太過優(yōu)秀,惹得眾人連連稱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與剛才劍拔弩張的氣氛相比,余蓮子的臉色明顯發(fā)生了變化,聞萊看在眼里,頓覺如坐針氈。
這時,余茉莉領著親朋好友前來敬酒,大家紛紛起身寒暄。
敬完酒,聞萊剛要重新落座,余蓮子突然碰了碰她的酒杯,響聲清脆,緊接著她說:“成年人最擅長玩虛情假意這一套了,我說的對嗎,小萊姐?”
一直到結(jié)束這場宴席,回家的路上,聞萊都忘不了當時她說這話的語氣語調(diào),越想甚至越覺得,這句話竟然有一定的道理。
那些滔滔不絕的夸贊里,她又能收獲到幾分真心實意。
后來,她才明白,原來自己跑偏了題。
西橋是座多風多雨的城市,天氣變化更是無常,眼見馬上就要到家,天空卻飄起了連綿的陰雨。
幾秒鐘,雨勢漸大,行路困難。
聞萊抱著胳膊站在屋檐下躲雨,豆大的水珠沿著墨色的瓦片,匯成一道簾幕,冷風梢來橙葉的苦平氣味。
目光看向門前銹跡斑斑的防盜鎖以及周圍雜草叢生的荒涼景象,全都足以證明。
陳書已經(jīng)好久沒回家了,她默默地想。
不等雨停,聞景撐著傘過來接她,他身上的櫻桃味濃重,蓋住了那股令她無比熟悉的苦橙香。
傘面的雨滴滑落,砸進泥濘的地表,疾風似乎送來了思念的消息,可聞萊依舊沒有回頭。
頂著一頭的水汽容易感冒,聞景連忙給她找了匹毛巾。
聞萊笑著接過,視線停在了木板桌面的櫻桃肉和櫻桃酒上,擦拭頭發(fā)的動作微頓,整個人的狀態(tài)放佛陷入了沉思。
聞景以為她想喝,搬了條凳子坐下,給她倒了滿滿一杯。
外婆親自釀的櫻桃酒,酒精度數(shù)微乎其微,聞萊拿來當飲料喝的,她含了一點,香甜綿柔的滋味瞬間融化在口腔。
玻璃壺里搖晃著淡粉色的液體,瓷盤裝著晶瑩剔透的顆顆櫻桃,兩樣東西的味道在她看來相差無幾,可總有人能品出不一樣的感覺。
這世間有許多果是找不到因的,就像今天,在特定的時間想起特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