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中還剩一半,擱置在一旁,奶溫漸漸涼了。
芙珠被抱了起來,安放在小榻上,身上沒穿一件衣物,夜里有些冷了,瑟瑟的,手腳蜷在了一起,她睜著雙眼,看到崔安鳳走過來。
他已重新束起發(fā),面目漆黑,穿寬袖長袍,腰間懸著一塊龍紋玉,一只錦囊,還有一塊玉制令牌,這些個東西,撞得叮當(dāng)響,手里端了半碗她的奶,直接按住她后脖,喂進嘴里。
見芙珠扭捏不肯倍感屈辱,崔安鳳捏捏她下巴,“你若肯開口說話,我饒你這一回?!?/p>
很明顯的,他想聽她說話,多年前,他處心積慮,害啞她的樣子,多年之后竟倒過來了,他要她的聲音。
那夜山林間她的歹毒,令他怨恨,令他怒火中燒,也令他望著自己的殘手?jǐn)嗾茣r,卻生出了別樣的情愫。
芙珠身子逢迎于他,本就已是屈辱,再開口對他說話,那就連心都護不住了。
崔安鳳卻逼著她,“不說?你兒子……”
他尾音拖長,令她心間猛顫,眼中含淚,就要張嘴說話,“不……”
崔安鳳見她如此痛苦,心中忽然怒極,“晚了?!?/p>
話罷撒了手里半碗奶,拂袖離去。
奶濕淋淋全落在身上,狼狽極了,芙珠來不及擦拭身上的奶漬,直直盯著他腰間那塊令牌,心跳快跳出了胸腔。
崔安鳳仿佛頭后面長了一雙凌厲的眼睛,立即頓步回首。
驚得芙珠拿被子蓋住裸身,瑟瑟發(fā)抖垂下頭,仿佛因他這一眼被嚇壞了。
過了許久,崔安鳳人去無影,婢女進來伺候,芙珠已經(jīng)擦好了身子,將自己裹在被中,衣物全落在了花廳里,無法回去取,婢女取來新的,為她穿上,伺候回房睡下。
婢女見裴夫人闔眼睡下,提燈退出去。
而在她們離開屋子后,黑夜之中,芙珠緩緩睜開眼。
丈夫和兒子下落不明,心結(jié)未開,她如何能安睡,一天天過去,心兒越發(fā)焦急。
早在之前,她不是沒想過法兒逃出去,探得兒子下落,可自從新天子登基,京里把守越發(fā)森嚴(yán),哪里是她好逃的,除非拿到崔安鳳那塊玉牌。
能撤司馬府周圍的禁軍,也能啟動夜色下重重緊閉的宮門。
拿到玉牌比登天還難,但再難也得做,現(xiàn)在還不能操之過急,讓崔安鳳起了戒備之心。
正屋這邊,大夫正為崔安鳳看傷。
剛才在浴室,崔安鳳將銀絲手套探入水中,撈人起來,舊傷沾水發(fā)作,大夫取來藥膏,垂眉退出去,不敢看那只可怕的殘手。
崔安鳳擦過藥膏,眉頭越發(fā)緊皺起來,直到聽聞一名心腹從外地趕回,他才舒展眉頭,放聲大笑,“快迎他進來?!?/p>
心腹風(fēng)塵仆仆趕回來,身后還跟著一名白發(fā)老翁。
老翁五短身材,背部佝僂,瞧著不起眼,身份卻大著,是鬼谷子的后人,姓邪,年紀(jì)五十上下,專治天下疑難雜癥,如今被崔安鳳客客氣氣請來,自是為他那手疾。
世間有起死回生之術(shù)的傳聞已久,人能由死復(fù)生,人之發(fā)膚肌肉亦能,邪老翁從家族醫(yī)卷中探得,取五十童男、五十童女的腦髓放進爐中,煉一百日,化為人骨,接于斷指之上,完好如新,重新為人。
此法雖然可行,但也過于陰毒,百年來被塵封在邪家醫(yī)經(jīng)閣中,無人啟用,邪老翁是個尖利陰險之人,久聞大司馬殺人如麻,原以為他會采納,崔安鳳卻將記載法子的醫(yī)書扔到他眼前,“荒唐?!?/p>
崔安鳳是殺人如麻,唯獨對幼兒幼女,他懷著一腔扭曲的慈悲心腸。
原來數(shù)年前,他當(dāng)皇子前,在公主府茍且偷生,被瘋了的清河公主逼出家門,他走投無路,投宿一家古寺,夜里靠在佛龕前,佛祖化身為一童子,入他夢中,從此,他對孩子總存了幾分忌憚之心,不敢枉造殺孽。
邪老翁提出的法子不行,崔安鳳坐在燭火中,光影照耀他的眉目,剛經(jīng)歷過一場歡愛,他眼瞳烏黑,嘴唇嫣紅,頭發(fā)柔軟而呈現(xiàn)出淡淡的紺青色。
他托著下巴,用商量的口氣道:“我不殺婦孺,這樣吧,先借你十個成年男子,煉他們的腦袋骨頭,三月之內(nèi),若交不出來,就用你的人頭頂上。”
這高高在上的大司馬在火光里微笑,眉目英俊,像一尊再好商量不過的佛,吐出來的話確實一條條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