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下“善”的種子或許并不會結(jié)出什么果實,但“惡“的線頭卻也未必會織出理想的藍圖。
這些都只是推測,白歷已經(jīng)無法從原著中了解事實的真相,陸召的推測很有說服力,他在短暫的怔忪后意識到,這個推測是建立在陸召的經(jīng)歷之上。
原著從頭到尾都是從唐開源的角度去認識這個世界,他給周圍的人“平等的愛”,但愛從不平等。
人的精力很有限,有時候了解另一個人會花光你的所有精力。唐開源的愛之所以公平,是因為他的精力被分割成了小塊,所有人都被淺淺地了解,挖開了表皮,卻又懶得深入。
白歷接不上話,他只能湊過去貼著陸召小聲道:“感謝友軍為我答疑解惑?!?/p>
“嗯?!标懮賹⒑懿粴獾亟邮芰烁兄x。
“事實證明友軍辦事能力還是很強的,”白歷捧場,“我吃軟飯的好日子指日可待?!?/p>
陸召笑了一會兒:“我不太會做這些?!?/p>
沒等白歷反駁,陸召又說:“但我會學(xué)的。”
白歷看著他,隔了一會兒才道:“我倒覺得以后都用不著這些。”
陸召沒聽懂。
“今天那個CL-17的老大哥跟我說,以后肯定會好的?!鞍讱v側(cè)躺著摟住陸召,“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p>
以后肯定會好的。
世界是不會改變的,只有人會變,人會變得更好。
陸召“嗯”了一聲,摸了摸白歷的胳膊。
“那什么,”白歷猶豫著問道,“王教授的伴侶跟女兒……”
“死了?!标懻倩卮?。
白歷一時間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今天一天發(fā)生的事兒太多,他都有些麻木了,只鈍鈍道:“哦?!?/p>
“我知道你會問,”陸召轉(zhuǎn)過頭看著他,“所以猶豫該不該說?!?/p>
“有什么不能說的?!?/p>
陸召言簡意賅:“心軟?!?/p>
“說這事兒有什么好心軟的?”白歷好笑。
“你心軟?!标懻俸鋈恍α艘幌?,“矯情?!?/p>
白歷“嘖”了一聲,狠抓陸召腰上的癢癢肉:“放屁!”
“惱羞成怒?!标懻僖贿呅σ贿咟c評。
“我還怒火攻心,”白歷說,“心癢難耐!”
沒等陸召搞清這亂七八糟湊一塊的成語,白歷的手就順著衣擺伸進去,一路向上摸索,皮膚觸碰帶起一陣顫抖。
白歷掀開陸召的上衣,張嘴就在他肚子上咬了一口。陸少將輕哼一聲,不甘示弱地抬腿蹭了蹭白歷的小腹之下,搞的白歷口干舌燥。
“我不是你的啟蒙老師嗎,”白歷說,“能不能給老師一點自由發(fā)揮的空間?!?/p>
陸召正要笑,就聽見擱在旁邊的個人終端響了一聲。這提示音是專門設(shè)置的,一聽就是軍團那邊的簡訊。
抬手正要拿來看,白歷就老大不樂意地按住他:“箭在弦上啊陸少將!”
陸召猛地把他給掀翻,跨坐在白歷身上去拿個人終端,笑道:“軍團的消息?!?/p>
白歷這才消停,也不介意陸召把他按在床上,兩只手摸來摸去耍流氓。
還沒摸幾下,流氓的手就被按住了。
一抬頭,就看見陸召的目光從虛擬屏上移開,落在他臉上:“軍團那邊說讓我明天去一趟開個會?!?/p>
“去唄?!卑讱v說,“反正明天沒比賽,分賽區(qū)最快也得明天下午全比完?!?/p>
“軍團邀請你一起?!标懻倏粗?。
唐開源從昏迷中蘇醒,覺得腦中嗡嗡作響,干嘔了兩下。
他從混沌的記憶中整理出有用的部分,今天是分賽區(qū)1區(qū)選拔賽決賽,他在比賽中失控了。
夢境中的一切和現(xiàn)實穿插在一起,唐開源感到自己仿佛在海水中起伏,窒息和混亂的記憶一起折磨著他的精神,頭疼欲裂,以至于差點無法駕駛機甲。
好在最后他還是撐過來了,只是依稀記得自己強撐著走下主賽臺,在后臺的研究員扶住他,之后就不大記得了。
唐開源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間病房內(nèi),病號服上印著醫(yī)院的名字,是附屬星上一家私人醫(yī)院。
他看了一眼床頭放著的膠囊,上面缺了兩粒,翻過來再看,才發(fā)現(xiàn)這是抑制alpha信息素的藥品。
一陣寒意從頭裹到腳。
缺了兩粒,是他吃了嗎?他沒控制住信息素嗎?他怎么會控制不了信息素?!
唐開源慌亂地丟開膠囊包裝盒,東西落在地上,他才發(fā)現(xiàn)床邊的小沙發(fā)上還坐著一個人。
唐夫人看樣子已經(jīng)很累了,趴在小沙發(fā)的扶手上睡著,唐開源小心翼翼地穿上鞋,沒有在病房內(nèi)找到其他人,只好走出門去。
這間私人醫(yī)院很小,沒什么住院的人,只有他的病房顯示入住中,走廊上空蕩蕩的。
剛一出門,唐驍壓低的聲音就傳來:“……是,我知道,但他還是贏了啊……麻煩您想想辦法,要是被那幫記者知道了今天后臺的事兒……”
唐開源順著聲音找過去,在拐角處找到正在和人通訊的唐驍。
“這就是個失誤,”唐驍壓著火氣請求道,“我發(fā)誓他以后不會這樣了?!?/p>
林勝的聲音通過個人終端傳出,聽起來仿佛已經(jīng)氣到了一定程度:“我有什么辦法!我忙的要死,要應(yīng)付警廳的那幫廢物——還有軍界那個老東西!”
唐開源意識到他說的是元帥。
“或者問問大少爺有什么辦法,”唐驍?shù)哪樕蠋е唤z不耐,“他說過,等開源贏下比賽就保準他能進第一軍團?!?/p>
“你以為他為什么會這么說?還不是因為他在軍界的人脈都被斷的七七八八,才指望著你兒子能重新開條路,”林勝冷笑道,“老二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他逼到了角落,大少爺自顧不暇,都沒空搭理我,你以為他會管你的破事兒?!”
唐驍?shù)娜棠徒K于到了極限,他怒道:“那你說怎么辦?!”頓了頓,又想起自己所處的立場,壓下聲音道,“現(xiàn)在這個情況,開源的事兒要是再鬧大了,您和大少爺?shù)穆闊┚陀痔砹艘粯??!?/p>
林勝小聲嘀咕了一句不干凈的:“行了,我知道了,等我先應(yīng)付完調(diào)查再說?!?/p>
沒等唐驍再說什么,林勝就直接掛斷了通訊。
“狗娘養(yǎng)的!”唐驍罵了一句,一腳跺在旁邊的打掃機器人上,把機器人踢了個趔趄。
他一回頭,就看見唐開源滿臉驚愕地站在身后。
“開源,”唐驍被怒火扭曲的面孔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醒了?”
唐開源低聲道:“發(fā)生了什么,我怎么在這兒?”
“哦,你……”唐驍?shù)呐庥指Z了上來,但因為頭暈而不得不扶著墻站穩(wěn),看起來像個狂怒的老頭,“你在后臺泄了點信息素,有omega受不了提前進入了發(fā)情期,一部分alpha被影響到了,亂了一陣而已?!?/p>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讓唐開源的心冷到了谷底。
O提前進入發(fā)情期也就算了,竟然還有A在場。他張了張嘴,沒敢問到底是怎么處理的。
“要我說,賽事組也是一群飯桶,”唐驍罵道,“什么人都能錄用,有些人就該在家?guī)Ш⒆硬俪旨覄?wù),非要出來添亂……”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唐開源艱澀地問道:“會影響接下來的終選賽嗎?”
“不會!”唐驍斬釘截鐵,“這事兒不能讓那幫蒼蠅一樣的記者知道!你放心,我已經(jīng)在找人處理了,這事兒絕不會外傳?!?/p>
“就算真……應(yīng)該也不會影響到比賽吧,”唐開源帶著一絲期望,“只是沒控制住信息素而已,我、我可以說我是易感期!他們會理解的……”
“理解?”唐驍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繼而發(fā)出怪笑,“我的傻兒子!外界從不會理解你,外界只會相信他們聽到的,越是片面,他們越會當(dāng)做是真的。”
他被唐開源逗得直發(fā)笑,笑了半晌才拍拍自己兒子的肩膀:“人永遠都不要有一條負面信息,不然就會沒完沒了的被人順著挖空挖爛,慢慢被毀掉?!鳖D了頓,他又加了一句,“不然你以為白歷那幾年是怎么被毀了的?”
白歷的名字對唐開源有很強的刺激性,他下意識抬頭,愣愣地看著唐驍。
“人一旦跌下來了,隨便放出去幾條捕風(fēng)捉影的消息,再給些甜頭,就足夠其他人撲上去把他撕碎踩扁?!碧乞斉峙值哪樕下冻鲆粋€略顯得意的笑容,“你不一樣,兒子,你遲早是要站的更高的,我怎么會讓你也那樣?!?/p>
唐開源恍惚明白過來父親話里的意思。
從這個意思里,他意識到唐驍對白氏的恨意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
白老爺子或許做夢也想不到,他在世時的輕蔑與不屑,會對唯一的繼承人造成什么后果。這老頭一輩子沒低過頭,卻沒想到自己閉眼之后,白歷的腰都快被人給打斷了。
這大概就是唐驍感到舒心的原因之一。
白歷太像白老爺子,看他跌進谷底,就像是看到整個白氏傾頹。
人的感情往往需要用心經(jīng)營才能維系,而恨卻可以來的輕而易舉,并且與日俱增。
“你也不用太擔(dān)心,我有辦法?!碧乞斂刺崎_源不說話,以為他還在想這件事兒,“林勝先生和大少爺都會有辦法的?!?/p>
“但是剛才林勝先生也說了,他們都有各自的麻煩。”唐開源小聲道。
“他們的麻煩不關(guān)我的事,我只需要他們解決我的麻煩。而且他們不得不解決,”唐驍冷笑道,“我難道是白白陪他們在會所浪費時間的?”
聽到“會所”二字,唐開源的表情有瞬間的僵硬。
“好了,快進去吧,”唐驍?shù)?,“休息好了再考慮下一次上機器的事兒?!?/p>
唐開源腦袋發(fā)木地走回病房,他腦子里亂糟糟的,甚至沒發(fā)現(xiàn)趴在沙發(fā)上睡覺的唐夫人已經(jīng)變了一個姿勢。
耳邊響起窸窸窣窣蓋被子的聲音,唐夫人緩緩松開手。
指甲在手心里留下深深的痕跡,但她告訴自己不能抬頭。
父親說過,當(dāng)你恨一個人到極致的時候,千萬不要讓他看到你的眼睛。
不要讓他從你的眼里看見你心里藏著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