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逢場作戲
華紹亭依舊在看那塊料子,他慢慢拿在手上玩,過了一會兒和邊上的人說,“你去打光看看幾分水……要我說,這塊還是別開了。”
他說著伸手把料子還給陳嶼,陳嶼被顧琳那句話震住了,愣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華先生還在和他說石頭的事,趕緊答應(yīng)一句。
顧琳就直直地對著華紹亭,一點也不掩飾。
華紹亭卻不看她,他和其他人笑笑說:“你們接著喝吧?!?/p>
“華先生!”
隋遠攔不住顧琳,他眼看華紹亭側(cè)過臉,那雙眼已經(jīng)沉下來。
顧琳眼睛紅了,兩人隔著長長的桌子,她想走到華紹亭這邊來,胳膊卻被隋遠拉住,她回身就急了,“你放開!”
隋遠死抓著她不放,華紹亭微微勾起嘴角的樣子讓人從頭冷到腳。隋遠把顧琳拉到自己身后,說:“你要罰她什么……我替她領(lǐng)了?!?/p>
華紹亭走過去,人靠在椅背上站著,手指順皮毛紋路一路向下,顧琳已經(jīng)開始往后退,一步一步,她竟被他的目光逼得無地自容。
他唇色重,喝了熱茶之后臉色好了一點,可這樣側(cè)著臉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讓人心里發(fā)冷。
他說:“顧琳,我跟你說過,一個人想要,并不等于他能要?!?/p>
“……我不想讓自己后悔。”
“但你壞了規(guī)矩?!?/p>
隋遠擋住顧琳,搶過他的話:“大堂主今天喝多了,說的都是胡話?!比A紹亭那雙眼突然落在他身上,隋遠頓了頓,堅定地說:“我知道敬蘭會講規(guī)矩,你要罰什么,我來替她?!?/p>
大家心里稍稍松了口氣,好歹隋遠是華先生的私人醫(yī)生,這么多年隋遠功不可沒,華先生肯定會給他面子。
“那好?!比A紹亭又低下頭,黑子慢慢從他袖口探出頭來,順著他的手爬到衣服之外,繞在他腕子上,華紹亭輕聲說:“陳嶼,你過來?!?/p>
“華先生……”
“既然是隋遠替她領(lǐng),按規(guī)矩來。”
顧琳原本已經(jīng)徹底絕望,此刻聽他這么說,意識到他這是真的怒了。她一把推開隋遠說:“他只是個大夫,哪受得了……是我錯了,我癡心妄想……先生罰我吧,這和隋遠無關(guān)。”
華紹亭連看也不看她,淡淡地說:“陳嶼?打?!?/p>
兩側(cè)已經(jīng)有人過去,拖著隋遠拉到墻邊,一左一右把他架住。
陳嶼嚇得脫口就喊:“華先生!隋遠不像我們……他受不了的。何況他救過先生……”
華紹亭腕上那條黑曼巴忽然吐出信子,聲音嘶嘶地帶著劇毒。陳嶼后退一步渾身發(fā)抖,立刻閉嘴,他掙扎著看向大哥陳峰,可陳峰捂著受傷的地方低頭不說話。
全場人倒抽一口氣,盯著那條毒蛇。
這就是華先生。
就算隋遠救過他的命,只是個醫(yī)生,他也要罰,半點情面都沒有。
何況他是讓陳嶼來,陳峰剛出事還沒好,他弟弟又被華先生拿來殺雞儆猴。
“打?!?/p>
陳嶼咬牙上前去打,隋遠很快臉上都是血,顧琳拼了命要過去攔,卻被人拉開了。她撲倒在華紹亭面前,“我知道錯了,饒了他吧!先生罰我什么都行,只要放了隋遠……他救過先生啊……”
她終于流出眼淚,聲嘶力竭。
華紹亭安撫著黑子,一直沉默。陳嶼替他教訓(xùn)別人,自己卻怕得渾身冷汗,他輕聲問:“華先生……打到什么時候?”
“打到大堂主知道害怕為止?!?/p>
顧琳幾乎瘋了,她不敢回頭看隋遠,跪在華紹亭面前不停說:“華先生,我怕了,我真的怕了?!?/p>
華紹亭站著,而她跪在地上,卑微地淚流滿面,像跪拜她的神。
他的手指撫上她的臉,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訴她:“顧琳,怕我的人,都是聰明人?!?/p>
她拼命點頭,他終于笑了,溫柔地說:“好了,別哭了?!?/p>
顧琳像見到恐怖的妖,在他手下劇烈顫抖,忽然崩潰地抓緊他的袖口,啞著聲音說:“華先生,我求你了……”
華紹亭手下一頓,他忽然想起那一年,也有人哭著求過他。
他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走出前廳。
陳嶼如釋重負,趕緊停手讓人放開隋遠,顧琳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和陳嶼一起把受傷的人送回后邊,叫人包扎。
舊式的老房子,華紹亭從前廳后門走,走廊里掛著厚重的暗紅色落地紗。他揉了揉眉心,伸手推門回去,門外卻站著一個人。
昔日海棠,人如故。
燈光太亮,恍惚之間,好像還是六年前。
華紹亭看著她笑了:“裴裴,你還是記著今天的?!?/p>
裴歡把手里的盒子遞給他:“你過生日,我總要回來看看。”
他手里接過禮物,并不重,他不打開看,只等她的話。
裴歡終于問:“姐姐在什么地方?”
“我說過,和蔣維成離婚。”
“裴熙被報失蹤六年,現(xiàn)在我有線索找到她,可以讓警方介入,對敬蘭會也沒好處。”
華紹亭并不意外,“蔣維成告訴你的吧?讓他去試試,我能讓她活著,也就能讓她……真的失蹤。”
裴歡盯著他,華紹亭總有雙望不穿的眼。事已至此,半句都嫌多。她慢慢后退,“大哥,保重?!?/p>
她走出幾步,華紹亭沒挽留。她回頭看到他站在一片晦暗不明的光影重疊之中,一股酸澀沖上來,眼眶發(fā)熱。
不知道是誰先老去,總想當年。
人間歡樂難長久,曾經(jīng)濡沫,今日如冰。
那年她還小,到他書房亂翻他收藏的手抄本,看到一句:“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p>
當時她不知道什么意思,華紹亭卻收拾好書架告訴她,有些東西看不懂才好。
她一直以為華紹亭能幫她擔(dān)負這人世所有苦難,可是到最后她才發(fā)現(xiàn),他就是她的難。
裴歡走后很久,華紹亭才打開那份禮物。
盒子里是一條斷掉的翡翠鏈,鏈上珠子的成色已經(jīng)無法估價,何況還有傳說中的白奇楠。
腰鏈是被外力弄斷的,盡頭的同心鎖已經(jīng)不見了,最終凌亂散了一盒子。
華紹亭慢慢向回走,隋遠住的地方外邊圍了許多人,顧琳似乎情緒很激動,有人在勸她。陳峰和其他人都在暗處,不敢輕易表態(tài)。
他手腕上的蛇探出頭,無聲無息爬到他肩上。華紹亭不理它,一人一蛇,除此之外,今夜他僅有的只是一盒斷掉的珠子,而他就這樣孤零零地回到海棠閣。
顧琳去找華先生的時候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她臉上的眼淚都擦干了,也等著不進他的房間。
直到華紹亭親自來給她開門,他笑著靠在門邊問她:“和我賭氣呢?打的又不是你?!?/p>
天黑了,他換了一件衣服,軟軟的灰色開司米,人都顯得柔和了,只是看在顧琳眼里,沒來由一陣心慌,依舊讓她怕。
“隋遠怎么樣了?”
“只是外傷?!?/p>
華紹亭嘆氣,好像真的在擔(dān)心隋遠,這樣反復(fù)的脾氣也只有他能做到。顧琳猜不透,聲音都啞著,低低地和他說:“我有自知之明,今天明白先生的意思了,以后不會亂說話……別再為難隋遠了,他是大夫,先生的病還靠他?!?/p>
華紹亭卻像沒這回事了一樣,突然拿過一件外衣,和她說:“走,陪我去看個人。”
顧琳心里惦記著隋遠那邊,猶豫了一下,華紹亭又說:“去看看阿熙?!?/p>
“裴熙?”顧琳非常驚訝,她是裴歡的親生姐姐,她私底下從陳峰那里問出這件事,可是對方六年前失蹤,從此再也沒有人見過她。
天南地北都找不到的人,其實就被關(guān)在蘭坊的西苑里。
西苑在蘭坊的最西邊。他們這條路上的人什么事情都做,不論白日里多可怕,夜里也容易睡不安穩(wěn),老會長也迷信,請大師算出他不能去西邊的院子,否則會有血光之災(zāi),所以他早早就把最西邊的地方都封了。后來年久失修,如今敬蘭會這些還活著的人里,從來沒人去過那里。
沒人還記得有這么一片院子,車道都被樹林擋住了。顧琳陪著華紹亭走了半個小時才到,門口沒有人,華紹亭又給里邊打了電話,才有人開門接他們。
顧琳這一路想了無數(shù)種可能,陳峰和她說裴熙肯定早死了,六年都找不到人,說是失蹤只是為了安慰三小姐而已,誰還信。
可是她去了西苑才發(fā)現(xiàn),裴熙真的還活著。
顧琳站在落地窗之外,發(fā)現(xiàn)房間里和蘭坊其他地方幾乎一樣,顯然這里六年來都有人住,而且有人看管,院子里還種了花。
暖黃色的燈光下,裴熙背靠著窗戶而坐,長長的袖子綁在她自己身上,讓她不能亂動。她似乎一直在喃喃自語,不停說話,可是屋里只有她一個人。
慢慢地,裴熙自己站起來,繞著床走來走去,她頭發(fā)凌亂,顧琳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見她嘴里還咬著自己的發(fā)梢,不斷地啃。
這就是蘭坊過去的二小姐,裴歡的親生姐姐。
顧琳忽然明白了,她猛地回身看向華紹亭,倉皇后退。
“她……她瘋了?”
華紹亭沒什么表情,點頭。
“為什么……”
華紹亭靠著窗戶似乎在回憶,想了一會兒才說:“被我逼瘋了?!?/p>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底一點波瀾都沒有,平靜得讓人齒寒。
顧琳見過更可怕的事,但裴熙今天的樣子讓她不敢再問原因,她心里一陣不舒服,卻不知道為了什么,屋子里這個瘋瘋癲癲的年輕女人讓她覺得……這或許才是華紹亭今天真正想說的話。
跟著他的人,最好的結(jié)局,不外如是。
房間里的女人突然停在墻邊,用指甲開始扣那些防護軟墊。顧琳微微發(fā)抖,看向華紹亭問:“三小姐知道這件事嗎?”
“她不知道?!?/p>
顧琳這一晚已經(jīng)心力交瘁,她不敢再往屋里看,退到院子里。
華紹亭把下人們叫去說話,只安靜了一會兒,屋里就有動靜。裴熙似乎又開始發(fā)瘋,砰砰地傳來撞墻的聲音,大家立刻沖進去抱住她喊大夫。顧琳聽著聽著胃里一陣翻涌,驚訝和心慌攪在一起,讓她格外惡心,急匆匆地和華先生說她去外邊等。
華紹亭很久之后才出來,他始終對于西苑的慘狀無動于衷,輕聲問她:“嚇著了?”
“沒。”顧琳強忍著心里的不適,“只是覺得很意外,別人都說二小姐死了?!?/p>
“嗯,很多人都這么猜?!彼叩煤苈⒉华q豫,“顧琳,你總好奇當年的事,如今我?guī)銇砜戳??!?/p>
顧琳不再說話。
“只要我手里有她姐姐,她就一定還會回來。”
顧琳裹緊了大衣,不敢看他。
華紹亭卻輕輕拉住她的手,笑意一點一點浮上來。
他拉著她穿過黑漆漆的樹林,向著燈火通明的方向而去,“我就是這樣的人,所以裴裴才要逃,你呢……竟然還想往火坑里跳。”
顧琳終于明白自己有多可笑。
華紹亭慢慢拍著她的背,溫柔而安靜,像是一種安慰,“顧琳,聽話?!?/p>
她抖得控制不住,閉上眼點頭。
他溫柔地抱著她,可她卻分明覺得,華紹亭只是在拍他手心里的一條……狗。
三天之后,隋遠才出來見人,額頭上還貼著紗布,別的地方倒看不出來了。
沒人敢和他說話,人人都僵著臉,不知道他還會不會留在蘭坊里,但他要敢離開,勢必又是一場風(fēng)波。
可惜隋遠竟然直接就去找了華先生。
他大咧咧地坐在華紹亭價值百萬的躺椅上,按著自己沒什么事的傷口,一臉低氣壓,不開口說話。
華紹亭上下看他,笑了,“找我算賬來了?”
“早知道你就是一六親不認的白眼狼!”隋遠冷哼了一聲,“說不生氣是假的,等著吧,下次那邊配藥的時候我加點東西,直接毒死你,大快人心?!?/p>
“陳嶼沒什么出息,不像他哥有膽子使壞,他哪敢真下手打你,虛著比劃兩下,我心里有數(shù)?!?/p>
隋遠拍腿就坐起來了,氣更不打一處來,“和著你拿我立威我還得感謝你?。磕憔褪窍用L,非把人都得罪光了!”
華紹亭不說話,推了一杯茶過來。隋遠不理他,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喝下去,“行了行了,老狐貍,我要真想和你計較,你活不到現(xiàn)在?!?/p>
屋子里依舊點了淡淡的沉香,這次熏得時間長一些,透出淡淡花香,很是沁人。
隋遠沒忍住,低聲和他說:“顧琳嚇壞了,你也該放心了,她再能干也是個女人,你體諒她一點,讓這事過去吧?!?/p>
“大堂主是隋大夫看上的人,我為自己的命著想也不敢動她。對了,這幾天……聽說她天天過去看你?!比A紹亭一臉淡然地和隋遠開玩笑,弄得對方渾身不自在。
隋遠咳了一聲轉(zhuǎn)開話題說:“你下次要還有這種苦肉計,麻煩先通知我一聲。我這頭上算破相了,工傷吧?”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全都笑了。
看著隋遠這幾天,顧琳的日子很不好過。蘭坊的人不知道華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一向倚重大堂主,只是那件事出了,沒人知道華先生是否還能和平常一樣對她,因此上上下下沒人敢來找她。
直到華先生終于又把顧琳找回去,大家才都松了一口氣。
華紹亭傳了幾份賬目過去給她,“南亞那片林子,這兩筆錢的去向,你知道嗎?”
顧琳如實回他:“不知道?!?/p>
“陳峰前幾天受傷留在家里,就讓陳嶼出去簽的字,但是之后南亞那邊根本沒收到這筆錢。”
顧琳心里明白了,接口說:“我去查清楚,回來給先生一個交代?!?/p>
“從他哥身上查?!?/p>
“是?!?/p>
顧琳剛從海棠閣出去,就收到了陳嶼的短信。
兩個人相約在市里,陳嶼說要請她喝咖啡。一坐下,顧琳就懶得和他廢話,“你哥讓你來的?”
“哎喲……大堂主,誰都明白的事,華先生不會放心我們兄弟的,早晚那兩筆錢的事要被他看出來,我哥說,大堂主一聽就懂。”
“先生讓查誰就查誰,你來找我說也沒用,你們倆這幾年瞞下來的貨你當他不知道?忍到今天,那是看在老會長的面子上?!鳖櫫战裉齑┝思げ莸耐馓祝荒樎唤?jīng)心的樣子,像極了海棠閣那一位,讓陳嶼在她對面坐立難安。
顧琳冷笑著想,這倆兄弟是來向她求情想辦法的,她早早準備好了罵人的話。
沒想到陳嶼越說越小聲,“我哥的意思是,大堂主回去該怎么查怎么查。”
“活得不耐煩了?”
“不,華先生起疑心了,這是試探我們兩邊的關(guān)系,大堂主不留情面說實話,先生反而放心?!?/p>
顧琳心里一動,上下看了看他,慢慢地笑了,“沒看出來,你們倆這幾年還算長腦子。”
大堂主辦事效率自然高。
沒過兩天,華紹亭就收到了那兩筆錢的去向,清清楚楚,顧琳并沒手軟。
“陳峰把錢洗得干干凈凈,分兩次投了一部戲。就在不久前,主演是三小姐,所以他有恃無恐?!鳖櫫照f得不帶任何感情,“華先生,他們擅自做主洗錢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這次是碰巧拿三小姐的事當擋箭牌,萬一……將來陳峰被縱容得膽子大了,再出點什么事,先生就不擔(dān)心?”
華紹亭戴了手套,面前有個顧琳沒見過的盒子,他正一顆一顆地擦翡翠珠,不以為意地看了她一眼說:“你能查清楚,我就當給他兒子送禮金了,這次算我不知道。”
“先生……”
“顧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清楚他們倆是什么貨色,所以我不擔(dān)心,真正讓我擔(dān)心的,就是那些我并不清楚的人?!?/p>
他這么說著,抬眼看向她。
顧琳站得很直,逼自己直視他的眼睛,然后輕聲說:“華先生什么都清楚?!?/p>
華紹亭笑了,今天他氣色很好,整個人都透著暖,他看著她口氣輕松地說:“我可不清楚你,跟了我六年,第一次知道你膽子那么大?!?/p>
顧琳聽他這么說就知道這是沒事了,她一直提心吊膽,終于松了口氣,走過去靠著他的桌子,軟下聲音說:“別提那天的事了?!?/p>
華紹亭似乎覺得她這么乖巧的樣子很有意思,伸手拉住她,把她頭發(fā)別到耳后,離遠一點看了看說:“嗯,大姑娘了,該嫁人了?!?/p>
“華先生!”
“隋遠不錯啊,雖然情商不高一根筋,沒心沒肺的,但是他腦子好,不用擔(dān)心下一代,肯定也是個小天才。”
顧琳年紀輕,平常不可能有人敢跟她說這些,一聽這話再也繃不住了,低聲打斷他:“……誰擔(dān)心下一代了?!?/p>
兩人氣氛正好,隨便開口說句玩笑的話,顧琳沒想那么多,卻眼看華紹亭不再笑了。他一顆一顆地把翡翠珠子擺好,親手穿在一起,拿起來打量,他淡淡地說:“為人父母,都心疼孩子,要是知道孩子注定受苦,不如不要……”他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地說著,“你看,你也恨過他們,不能照顧你,又非要把你生下來……都一樣的。”
顧琳突然明白了點什么,可是細細去想,又理不出頭緒。
她愣在那片刻的時間,華紹亭已經(jīng)不再說了。他在看手上的鏈子,極品的帝王綠,這珠子在不打燈的情況下也出奇好看,綠中帶著剛硬的黑,顯然他愛不釋手??上н@東西規(guī)格不常見,鏈子長短和大小都很奇怪。
顧琳一時看不出它是戴在什么地方的,“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