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德賢對付起堯家的小姐來,的確是有手段的。聽聞她傷心哭泣,一直不肯出屋,也沒吃東西,倒是沒費半句唇舌,只入了內(nèi)室將那淚人拉到了小花園的木秋千那曬太陽。
看堯姝亭仍然抽噎個不停,趁著她張嘴的間隙,便將手里正磋磨的一個漿果扔到了她的嘴里。
堯姝亭猝不及防這么一咬,立刻被那漿果酸澀得鼻子眼睛皺到了一處,眼淚倒是不流了,可是被酸得直捶尉遲小將軍的胸膛。
“呸呸!這是什么東西,你就胡亂往我嘴里塞!”
小將軍沒有說話,只將從街上買來的油紙包著的烤紅薯遞給了堯姝亭。結(jié)果一直不肯吃東西的堯小姐為了盡快蓋住嘴里的澀味,張口連吃了好幾口烤的黃澄軟糯的薯肉,竟是越吃越來勁兒。她這等世家小姐,雖然吃遍了山珍海味,唯獨市井街市里尋常可見的小食卻并不曾品嘗過,一時間吃得發(fā)甜,竟是忘了先前的悲意,只顧著瞪眼要與胡亂給她吃東西的尉遲德賢算賬。
玉珠與二姐正在庭院的繡樓上憑欄遠(yuǎn)眺,自然也將那尉遲小將軍一向冷峻的臉上露出的笑意盡收眼底。
淑慧夫人摸著肚子笑著感嘆:“到底是年輕人,哭得快,好得也快?!?/p>
玉珠輕輕吹了吹剛剛刻好的印章上的碎屑,輕聲說:“說得這般老氣橫秋,好像二姐你很大似的?!?/p>
淑慧夫人微微收斂了笑意:“臉還算年輕,可心卻已經(jīng)是垂垂老矣?!?/p>
玉珠知道二姐為何這般黯然,輕聲道:“聽說圣上給二姐你寫信了,說了些什么?”
淑慧夫人端起一旁的蜜棗茶,酌了一口道:“沒什么,只是叫我做幾壇子腌蘿卜干兒送到皇宮里去?!?/p>
玉珠曾經(jīng)料想過千萬句皇上苛責(zé)私自出走的二姐的話語,卻萬萬沒想到這般千里迢迢的來信,卻只要腌蘿卜干?
皇宮里的日子還好嗎?京城的蘿卜秧都被羊啃哧了不成?
“那二姐你可有替圣上準(zhǔn)備?”
淑慧夫人苦笑地?fù)u了搖頭道:“路途遙遠(yuǎn),又是入口之物,只怕還未到京城,壇子里就要被有心人加了幾許‘佐料’了。到時,這只怕會成為漠北王意欲毒害謀反的罪證……他要的本就是可有可無的,皇宮里有大把可以替代的珍饈美味。偶爾想起了清粥小菜的味道,甚是想念,但是若真入了口,恐怕就不是想像中的那般美味了……我已經(jīng)回信皇上,告知陛下我身體欠奉,實在是難以做出……恭請皇上以后斷了那念想就是了……”
這話里的機(jī)關(guān)隱喻,玉珠自然聽得明白,不由得伸手握住了二姐的手,并輕輕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意。
情斷兩相絕,二姐也曾經(jīng)如堯姝亭那般年輕過,只是她幾許錯愛,漂泊出宮,竟無人承載曾經(jīng)的相思……
二姐快要生產(chǎn),玉珠自然不愿她郁郁寡歡,所以想得了機(jī)會,趁著生產(chǎn)前帶著二姐出去透一透氣。
她想與漠北王商議此事,可是漠北王已經(jīng)接連好幾日沒有回府了。
因為他在忙著建船事宜。
北地雖有江河,當(dāng)?shù)卮硡s只會做做小船,戰(zhàn)船這等龐然大物見都未見過,更別提建造了。
是以,堯暮野一早選派得力親信去南方招募些老船匠。堯夫人的錢銀到了漠北不久,親信也裹挾了一批船匠回來。原來,南方人不愿故土遠(yuǎn)離,而江西水軍營也在招募船匠,是以沒有幾個愿意到僻遠(yuǎn)的漠北。這親信也是個狠角色,見招人不成,便命人去鄉(xiāng)里探訪,夜里干脆將有名的匠人一家家的俱是“請”了來。
堯暮野得知此事大怒,當(dāng)著匠人的面將親信申斥一番,又安撫匠人,接著許以重利。于是白臉、紅臉分工配合,倒是將招賢納士唱得完滿。
這些匠人自然不敢得罪漠北王,一個個俱是叩頭愿意在漠北王手下做事。
堯暮野錢財?shù)绞郑钟羞@些精通造船的老匠人協(xié)助,很快便緊鑼密鼓地動工起來,此事機(jī)密,不宜聲張,所以他親自指揮人手丈量選址,伐木造屋,制作各種器具,每日里都是忙得不可開交,回來時俱是深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