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落,蛟龍陡然化形,變作赤裸著上身的男人,直墜向地面。浮梨橫身,五彩劃空,她追了下去。
宗音單膝落地,便察覺靈氣游蕩。他起身望向庭園的方向,冷聲道,“此處竟已有了這等修為的妖物,你隱瞞不報,來日君上問起,你我皆該領(lǐng)罪!”
浮梨掀風阻擋,只覺得他非常棘手!如若來的不是海蛟宗音,她尚有對策,可偏偏來的就是宗音。旁人不提,在中渡之地,對于承天君最忠心耿耿的人便是宗音了。此人生性剛直不阿,非要探個明白才會作罷!
雪風撲面,宗音揮手攪得風逆回旋。剎那間松濤波蕩,整座山間積雪倒灌,竟然震蕩起來。
蒼霽在屋內(nèi)看不見外邊,只覺得腳下猛然震動,顛得他頭暈眼花,幾乎要吐出來了。凈霖滑身向地,他便抱緊凈霖半身,硬是拖回榻上。豈料一下刻,晃動翻倒,他與凈霖一同翻滾下榻。室內(nèi)小案桌椅一并碰撞,他被砸得內(nèi)火燃燒,恨不得咬死作俑者。
蒼霽逐漸抱不住凈霖半身,便俯身護住凈霖頭部,切齒道,“我還沒吃!怎能叫別人先嘗了你的血!”
小案滾撞在背上,壓得蒼霽難以喘息,他手不夠用,只能硬抗。一片狼藉間,忽見石頭小人靈巧地躲閃過雜物,到了他身邊。
蒼霽幾欲嗆血:“你休要再玩了!扶我一把……”
石頭小人抬臂左右伸展,踩著蒼霽的手臂爬上他的肩頭。蒼霽被壓得又低了幾分,怒道:“你敢踩我的頭!”
石頭小人一腳踩下去,蒼霽彎著后頸,貼著凈霖。這一刻他還有空閑想一想,這人不醒時果見風流之色,與他睜眼時堪稱兩個人,若是一直不醒,倒也……
“你干什么!”蒼霽磨牙。
石頭小人揪了他一縷頭發(fā),竟像知曉他心中所想。緊接著他背上一輕,小案便被推去了別處。蒼霽方獲喘息,室內(nèi)便上下顛倒,原來是宗音尋不到異常,竟要翻過整座山來。
這一下就是凈霖的靈界也吃不住,庭園位于山頂,如果倒翻,他們便要落去最底。一座山重壓在頂,就是凈霖尚撐得住,蒼霽也不想冒這個險!若是凈霖一口血吐出來,境靈界破碎,他們剎那間就能被擠壓成一團碎肉。
浮梨一腳跺在地面,震得正在傾倒的山猛然落回原處。山間飛禽頓散,走獸奔逃,苦不堪言。
“翻山滅靈!你要絕了此地萬靈的活路嗎?速速罷手!”
海潮拍漫上來,宗音說:“我自有分寸,你讓開?!?/p>
“你這般行事,我怎能袖手旁觀!”浮梨掃尾,狂風席卷,宗音被推離地面,迅速撞向東海。
宗音半空穩(wěn)身,撕開狂風。他雙臂上急速浮現(xiàn)鱗片,重捶向地面。這一定只見四周狂風退散,消失得無影無蹤。地面龜裂迅猛,松林翻覆。
“我偏要看一看,此地有何人隱藏!你畏手畏腳,必是害怕驚動旁人??梢姶巳藖須v不小,是誰?浮梨,你藏了誰!”
地面掀動,轟然倒起來。
蒼霽撞著墻壁,渾身酸痛。他啞聲抽氣,眼看大勢所趨,無力抵擋。凈霖隨著翻動傾壓向他,手臂滑垂在側(cè)。蒼霽目光不自覺地隨著那指尖走,突然計上心頭,伸長脖頸,拼命湊近凈霖指尖。
“喂!”蒼霽對石頭小人嘶聲,“把凈霖的手指給我!”
他僅僅差一些便能碰到,傾斜的距離越來越大,他只能看著凈霖的指尖輕晃在前。
這具身體何其無用,既不高,也不壯,除了裝傻賣乖毫無用途!他要長,他要長,他要長!
那白玉般的指尖垂碰,觸及蒼霽唇間。他想也不想,張口咬了上去!奶牙用力,生生咬出血來。那血入口舌,進喉即如甘露,化作洶涌靈氣,沖遍蒼霽的五臟六腑。他通身劇痛,骨骼“劈啪”作響,竟然被靈氣強行沖開了身體。
蒼霽如同驟然瘋長的松樹,眨眼便覺得四周與先前截然不同。他看得清墻角紋理,聽得見遠處浪濤。他靈海掀起驚濤駭浪,疼痛煎得他悶聲。
凈霖到底是什么寶貝!不過一口血而已,竟抵得過百年苦修,讓他既便如此橫沖直撞地拉開了身體,內(nèi)臟卻又安然無事,未被沖破,除了疼,毫發(fā)無傷。
檐廊下的銅鈴蕩斷了繩,滾埋進了雪中,消失不見。靈界以肉眼可見之速漸褪消失,一座庭園立刻暴露在外。
凈霖似乎更沉了些,蒼霽聽見背后“撲通”一聲,石頭小人不知為何變成了兩塊普普通通的石頭,滾在一旁。
蒼霽顧不得他想,因為他沒有來得及移動,背后房門便破碎消失。
鋪天蓋地的壓迫踏近,宗音踩在門檻,寒聲說。
“找到了。”
卻見內(nèi)室面陰處背坐一人,衣不蔽體,散發(fā)凌亂。那人回過頭來,分明是張倨傲張狂的少年臉,眼神中卻含著猖獗兇意,斬釘截鐵道。
“滾。”
宗音并不發(fā)怒。
因為他在這眼神里,竟察覺到一星點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