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夜闖閨房
戌時的梆子敲過不久，湛允披了身厚重的大氅匆匆步入承乾宮，就見主子正仰靠著一把金絲楠木制的交椅閉目養(yǎng)神。他一個激靈放輕了步子，卻不料還是吵著了湛明珩。
“跟你說了，天冷了就走慢些，風(fēng)都給你灌進(jìn)來了?！?/p>
湛允聞言立刻改了慢動作上前，連說話語速都緩下來幾分，力求不冷到分明一點不怕冷的主子，一面道：“主子，這不是密報來得急嘛，您不預(yù)備聽一聽？”
“聽什么聽？”湛明珩懶得睜眼，一副極其困倦的模樣，“皇祖父好歹不裝病了，也叫我趁機(jī)偷閑幾日，有什么消息直接送去太寧宮就是?！?/p>
湛允想說他誤會了，此密報可非彼密報，張嘴卻起了玩心，笑了笑道：“是是，咱們不聽。主子，豫王爺走了？”
“走了?！闭棵麋袢嗔巳嗝夹模^續(xù)懶洋洋道，“我這位皇叔實在難應(yīng)付，分明是來求我辦事的，卻還少不得訓(xùn)我?guī)拙?，將我這一月多來處事不周之處列了個三尺長的條子，比皇祖父還能折騰人?！?/p>
“王爺待小輩素來嚴(yán)苛，實則也是為了您好。如此說來，王爺可是為王妃那茬子來的？”
“不然呢？他豫王府又不缺金銀又不缺美人，還有何可求的?！彼f罷冷笑一聲，“若非姚疏桐此番自作孽落了胎，即便皇叔再怎么如何開口，我也絕沒有放過她的可能?！?/p>
“平日倒瞧不出來，王爺竟對這位小王妃挺上心。只是主子，您如此應(yīng)了豫王爺，可不委屈了納蘭小姐？”
湛明珩聞言一時沒答。湛允見他似乎有些煩悶，就怕自己提了不該提的，于是勸慰道：“不過納蘭小姐大度，想來能明白您的為難?！?/p>
“她是對旁人大度，對我小氣的?！闭棵麋裎跉?，“我不會委屈她，總要一筆一筆替她討回來，只是難免需要些時日。先不說這個，備輦?！?/p>
“去哪，主子？”
“你的眼力見都叫狼給吃了？”他蹙起眉頭來，“你家主子我自昨日起便沒躺下歇過半刻，你說我要去哪？”
“哦。那您先歇著，魏國公府來的密報咱們就明個兒再看吧?！?/p>
湛明珩聞言“唰”一下睜開眼來，只見那眼底一片清澄，哪里還有半分方才的迷糊與懶散：“你說哪來的密報？”他問完似也反應(yīng)了過來，坐直了身子，“承乾宮每日須收數(shù)十封密報不止，你講話不曉得講清楚些？”
湛允頷首應(yīng)是，又悄悄抬眼看他：“主子，那您不困了？”
“困什么困？”他剜他一眼，“念！”
“哦?！闭吭收f著拆了密報，將里頭的內(nèi)容一五一十念了一遍。
主子倒并非有意監(jiān)視納蘭小姐，只是被松山寺那事弄怕了，又沒法將人捆進(jìn)了宮來擱眼皮子底下，才只得出此下策。
密報之詳盡，從納蘭崢今晨幾時醒的，午膳吃了幾口飯，湯藥剩了多少渣，與誰說了什么話俱都有了，念得湛允口干舌燥，完了忍不住討要了一杯茶水喝。
那期間湛明珩幾次想出言打斷，張嘴卻忍了，盡數(shù)聽完才皺眉指出了其中最令他不滿的一點：“那丫頭都沒出過京城，怎么就曉得他淮安顧家門庭冷清，妯娌關(guān)系簡單的？”
湛允深以為然的樣子：“主子，還有顧大人為人重情義重孝道呢！”
他擰著眉頭，絲毫沒察覺湛允嘴里的調(diào)侃意味，還點點頭：“是了，前幾日魏國公似乎也過問了顧池生的案情，他們納蘭家可是對此人關(guān)心太過了？”
湛允繼續(xù)深以為然：“的確，不僅關(guān)心太過，竟還有了結(jié)親的想法。主子，以魏國公如今的地位處境，實則并不宜與朝中要緊的文臣來往過密，您若借此說辭提醒納蘭小姐，豈不既能表達(dá)您對魏國公府的關(guān)切，又不顯得您這個人太小氣嗎？”
湛明珩這下反應(yīng)過來了，抬頭就是一個眼刀子殺了過去：“湛允，你皮癢了是不是？想來十月里的冷風(fēng)該好吹得很，莫不如將布置在魏國公府周邊的錦衣衛(wèi)調(diào)回來，換了你去值崗？”
湛允聞言哭喪起來：“主子，屬下錯了?！?/p>
他默著想了一會兒：“看在你出了個好主意的份上，且饒你一回，叫他們傳話給岫玉，吩咐她旁敲側(cè)擊著與納蘭崢說說。還有，嚴(yán)笑坤倒臺了，戶部侍郎的位子也空缺了不少時日，提醒提醒底下人，該是時候填了。”
湛允聞言一愣，好一會才恍然大悟過來。顧池生身為戶部第三把手，頂頭上司倒臺了，原本該是上位的不二人選?？伤@官位卻是兩月前方才得來，尚且未能坐穩(wěn)當(dāng)，接連升任未必能叫眾人信服。要說再往下的杜才齡吧，倒是比他更早進(jìn)戶部，能力也算得上卓絕，只是亦難有越級晉升的道理。
可哪怕這倆人最終都撈不著這個官，既是拋了誘餌出去，又如何不叫他們間生點嫌隙？畢竟杜才齡此人肚量實在算不得大，恐怕早便對顧池生心生妒意。到時，謝氏再想通過他與淮安顧家的子弟攀上姻親，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戶部不干凈，主子這一招，一來試探朝臣心思，二來不給納蘭沁好出路。
想通這些，他夸贊道：“主子，并非屬下夸大其詞，您可真是太絕了，實在是給屬下一百個腦袋也想不到的！”
“盡說廢話，要不然你來做這個主子？”
“屬下不敢?！闭吭拭Φ拖骂^去，這一垂眼便見剩下一封信箋內(nèi)里鼓起的物件，“對了，主子，弟兄們在山里搜了一整日，好歹找著了納蘭小姐的簪子?！?/p>
他說著就從夾層中取出一支雙層鎏金點翠蝴蝶簪來，赫然便是阮氏托云央贈給納蘭崢的那支。只是上頭沾了泥巴與血污，簪頭的部分也有了彎折的痕跡。
湛明珩抬手接了，又從袖中取出那枚自納蘭崢處收回來的金葉子，垂著眼細(xì)細(xì)摩挲了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