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沒有什么顧慮,直接隨著荷公子進(jìn)到了內(nèi)院,抬起頭來,卻發(fā)現(xiàn)荷公子一臉驚奇地看著自己。
莫離頓感莫名其妙,便問道:“怎么了?”
荷公子自知突兀,便垂下了眼瞼道:“我們這般骯臟的煙花之地,以往請了大夫來,他們也是不愿意踏進(jìn)內(nèi)室的。我們都是要將人抬出來,讓大夫在外頭診治……”
莫離道:“人命關(guān)天,什么時候了還要在意這些旁支細(xì)節(jié)的事情?”
荷公子見莫離這么一說,心中一熱,趕緊側(cè)了身子讓莫離進(jìn)去。
內(nèi)院的床榻上躺了一個支離破碎的人。
全身上下只得臉部還是完好的,細(xì)看那五官,眉眼之處確實與荷公子有些許相像。
荷公子道:“蓮兒是我的親生弟弟,我們兄弟倆是一道被賣進(jìn)這瀟湘苑里來的……”
莫離點了點頭,便開始檢查起傷勢來。
這蓮公子顯然是受了殘暴的性虐和毆打才成這般模樣的,如今因為找不到好的大夫救治傷勢很是嚴(yán)重,目前看來,這些傷口在自己來之前也只是簡單地做了包扎而已。
荷公子看著莫離以純熟的手法處理蓮公子的傷勢,頓時目瞪口呆,只能在心里暗道這汴京來的人就是不一樣,對莫離也越發(fā)恭敬起來。
所幸莫離在被韓子緒與文煞囚禁的時候曾熟讀了無數(shù)醫(yī)書,無赦谷與天道門中的藏書可不是什么人都有機(jī)會能看到的,莫離現(xiàn)下對中草藥的造詣也不會比他之前的外科技術(shù)差,甚至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蓮公子血肉模糊的□做了觸診和外傷處理,莫離在清水中洗去了手上的血污交代道:“我已盡人事,你拿這方子去抓藥,灌他喝下去,□的藥也要兩個時辰一換,若天亮之前能退燒便也算是撿回一條命了?!?/p>
荷公子聽言,兩行清淚落下,跪在地上向莫離磕頭道:“恩公的大恩大德,我無以回報,這……”
莫離將他扶起道:“大夫的天職本就是要治病救人,你實在不必如此。”
荷公子擦去臉上的淚水,從水袖中掏出銀票往莫離手中塞。
莫離推辭道:“我不缺錢,倒是你們的錢來得不易。你這錢與其給了我,還不如去買些上好的山參。若蓮公子能熬過今夜,未來三日也會因為□的傷勢而不能進(jìn)食,需用參湯吊命?!?/p>
兩人又對此客套推辭了半天,最后還是荷公子拗不過莫離,只得出門叫了頂軟轎,讓人將莫離送回了家去。
那蓮公子果然命大,也虧得莫離的妙手回春,當(dāng)天深夜便退了燒去,第三日時便恢復(fù)了意識。
這幾日,瀟湘苑都會請轎子來接莫離過去為蓮公子診治,莫離也不推辭,二話不說便過去了,這一來二去的也與瀟湘苑的上下都熟絡(luò)了起來。
瀟湘苑的小倌們都把莫離當(dāng)成了救命的活菩薩,每回莫離去,也不管有沒有人要找他看病,都好吃好喝地伺候著,有時候頗有些殷勤過度的勢頭,讓莫離頓有覺有些吃不消。
莫離便也就這般成了向來清高的荷公子的“入幕之賓”。
那日,荷蓮二人又尋了莫離來吃酒,酒席中,蓮公子向莫離舉杯,順口問道:“莫哥哥醫(yī)術(shù)如此之高,恐怕連大內(nèi)御醫(yī)都自愧不如,但為何不自己開一個醫(yī)館?蓮兒不說多的,就是在這揚(yáng)州城,憑莫哥哥那手回春奇術(shù),要揚(yáng)名立萬也不是不可能的。”
莫離苦笑道:“我也不是說沒想過,只是……”
只是因為他用的方子多是天道門與一言堂的秘方,若開了醫(yī)館名聲大了傳了出去,那天道門或一言堂的人找上門來,他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荷公子見莫離面有難色,趕緊為莫離的酒杯滿上了然后圓場道:“蓮兒你莫多言,莫大哥做事還用你教不成!”
蓮公子被罵了一通,但不怒反笑道:“那這樣也不錯,讓莫哥哥就為我們看病,誰也不能搶了他去。”
幾杯黃湯下肚,蓮公子也有些上了酒氣。
自從那平凡老實的莫離救了他一命之后,這與荷公子相比向來驕奢的蓮公子對莫離是莫名其妙地產(chǎn)生了好感。
以他從事的這種行業(yè),可以說是閱人無數(shù),他總隱約覺得這看起來相貌平凡的莫離一定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故對待起莫離來言行舉止也更為曖昧一些。
只見那蓮公子借了酒氣,整個人都貼在了莫離身上,莫離避無可避,也只得撐住了蓮公子那散著熏香味道的身子。
荷公子自然知道自己的弟弟對莫離的那點小心思,倒也不在意,只是笑道:“若莫大哥不嫌棄,今晚不妨留宿一宿,讓蓮兒伺候伺候你也好。”
能讓身價千兩的蓮公子免費陪宿一宿,實在可以說是個天大的面子了。
聽荷公子這般一說,莫離險些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了下來。
“這可如何使得!”
荷公子道:“莫大哥你簡直就是我們的福星。自從你出現(xiàn)之后,那些以往總是糾纏不清的惡霸們都不再來找瀟湘苑的麻煩了,就連那范爺也不再逼著我去堂會了,說起來真是奇怪呢!”
莫離哪里還聽得下荷公子的話,他的整個神經(jīng)都集中在應(yīng)付那正對他上下其手的蓮公子那兒去了。
適時恰好有一小廝端著酒菜進(jìn)來,那蓮公子沒注意,胳膊肘一抬便碰翻了托盤,湯湯水水地撒了他和莫離一身。
蓮公子見自己的好事被壞,氣急敗壞地站起身來,一個耳光便要往那小廝臉上抽,但動作卻被莫離攔了下來。
莫離沉聲道:“蓮兒,你也胡鬧夠了,方才明明就是你的錯,還要往別人身上撒氣不成。”
很少見莫離說這樣的重話,蓮公子倒也有些慌了,磕磕巴巴地低頭向莫離道歉。
莫離也不搭理他,只是拍掉了身上的污物,將地上跪著的小廝扯了起來,回頭對蓮荷二人說道:“天色已晚,我該回去了?!?/p>
那被莫離拉起身子站在一邊的小廝低垂著頭,瑟縮著不敢說話。
莫離知道蓮公子的脾氣甚大,估計當(dāng)時也就是因為這個倔性子才被人往死里整的,但似乎到了今天他也未曾有絲毫吸取教訓(xùn)后的悔改之意。
莫離拍了拍那瘦弱小廝的背道:“以后若蓮兒欺負(fù)你,你便來告訴我?!?/p>
蓮公子聽言,氣得瞪大了雙眼,但也沒敢再說什么。
那小廝感激地抬起頭看了莫離一眼,便匆匆退出了門去。
莫離看著那小廝的眼神,總覺得有些奇怪,便隨口問了一句:“那小孩兒也是瀟湘苑的小倌么?”
荷公子回道:“不是的,他只是蓮兒的隨身小侍,以他的相貌資質(zhì),想要掛牌都難呢。怎么,莫大哥看上他了?”
蓮公子氣惱道:“若莫哥哥連我都看不上,還能看上他!”
莫離搖搖頭道:“我只是隨便問問?!?/p>
說罷便從后門出了瀟湘苑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