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言至當(dāng)時腦子里第一瞬間閃過去的念頭便是：媽媽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情會打死他的。

于是他便飛速地拒絕了小垃圾，而且還對他說：“秦賀，我可不是同性戀，你要是再喜歡我，我就不跟你玩了?！?/p>

他當(dāng)時什么都不懂，只把小垃圾當(dāng)朋友，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小垃圾離開他之后，邱言至嘴里罵著不在意，可心里其實(shí)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日子還要繼續(xù)過，而他又進(jìn)了邱家，煩心事接踵而來，很快就沒功夫去想小垃圾了。

只是后來長大了，知道了自己是同性戀，想起往事，才隱隱約約明白過來，自己當(dāng)時應(yīng)該是對小垃圾有些感覺的。

但邱言至卻不承認(rèn)那是喜歡，他只覺得那只是青少年時期唯一的悸動。

而這份悸動像是剛?cè)计鸬男』鹈?，還沒來得及壯大成更深刻的愛意，就已經(jīng)被不懂事的自己撲滅了。

可這火苗撲滅了，邱言至覺得也好。

邱言至討厭“喜歡著一個人”這樣的標(biāo)簽，特別是這個標(biāo)簽背后是一個可能一輩子都再也見不了面的故人。

“喜歡著一個人”意味著隨他歡喜隨他憂，意味著自己的身心都將受人所牽制，意味著從此之后捧著一顆心送給別人，任他人揉搓拿捏。

邱言至覺得他可真是一個自私透頂?shù)娜?，不愿意付出，不愿意難過，更不愿意被其他人牽制情緒。他的心臟就那么一小塊兒地，開心的事情本來就不多，為什么要被其他人占著，憑空給他帶來傷痛與苦難來？

小垃圾罵他，說他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上別人。

邱言至覺得在理。

小垃圾還罵他，說他不配得到別人的喜歡。

邱言至覺得也在理。

只是偶爾，偶爾想到這件事，會覺得孤單與難過。

但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

邱言至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賀洲當(dāng)時憤怒離開時，說了相似的話。

邱言至當(dāng)時心臟難受地透不過氣來。

他現(xiàn)在想想，也許是因?yàn)槟莻€時候花灑上的冷水沖得他腦子不清醒了，才把那些情緒無端地放大了起來。

張煜軒又問：“那賀洲，你是一點(diǎn)都不喜歡他嗎？”

喜歡？

賀洲估計是他最喜歡的NPC了。

但要說別的什么情感，邱言至就又說不出來了。

賀洲是一個很特殊的NPC。

他長得像小垃圾也就罷了，又在很多方面都和小垃圾有著許多詭異的重合感。

也多虧賀洲是個NPC，他才能把賀洲和小垃圾徹底分開。

賀洲如果是個真人的話，邱言至估計都要懷疑賀洲是小垃圾本人了。

邱言至和賀洲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很輕易地能產(chǎn)生一種很虛幻的美好來。

邱言至是第一次玩全息游戲，也不知道對NPC產(chǎn)生這樣的感情算不算是正常。

但是邱言至知道，如果他沉迷游戲無法自拔的話，賀洲的存在絕對是最強(qiáng)烈的誘因。

為了繼續(xù)保持著這種虛幻的美好與幸福，邱言至原本甚至打算繼續(xù)在這游戲里面呆下去。

邱言至本來以為再好的玩具總有一天也會膩，再好的游戲總有一天也會煩，等他哪天覺得膩了，煩了，就能心滿意足地自己戳破這五彩繽紛的虛幻泡泡，繼續(xù)滾回到自己深灰色的現(xiàn)實(shí)中去。

但邱言至沒想到，還沒等他膩，還沒等他煩，這五彩泡泡就自己碎裂開了。

——以最慘烈的方式。

這可完全不符合他的期待。

甚至讓他產(chǎn)生了一種很強(qiáng)烈的惆悵與落寞來，他不舍，他難過，他不想離開賀洲，也不想聽見賀洲對他冷言冷語，更不想看著賀洲與另一個人甜甜蜜蜜。

賀洲心情不好，他也跟著難受跟著煩躁。

他甚至忍不住地想要去討好賀洲，想讓賀洲開心。

可有的時候卻又想故意氣他。

邱言至感到有些煎熬。

邱言至想，如果賀洲是個人的話，自己這種表現(xiàn)估計就是栽了，就是喜歡上人家了。

可賀洲是個NPC，邱言至想了又想，覺得應(yīng)該把這樣復(fù)雜的情感定性為：意外丟失了心愛玩具的沮喪。

邱言至想到這里，瞬間就覺得豁然開朗起來了。

是因?yàn)樗耐婢?，還沒玩膩，就被弄丟了。

是因?yàn)樗牟噬菖?，還沒來得及認(rèn)真欣賞，就被戳破了。

他的不安，他的難過，他的不舍與他的占有欲，均來于此。

說實(shí)話，他這兩天的心境實(shí)在是復(fù)雜，覺得自己的情感成了一團(tuán)毛線團(tuán)，怎么捋也捋不清，只是越扒拉越覺得心慌意亂，還整地自己沒一點(diǎn)兒精神氣。

現(xiàn)在終于理清楚了，邱言至長舒了一口氣，覺得大徹大悟。

……至于心臟處時不時傳來的，絲絲縷縷的疼痛。

他早就說應(yīng)該去做個心電圖。

邱言至拍了拍張煜軒的肩：“謝謝你啊兄弟，我可終于悟明白了?！?/p>

張煜軒：……我做了點(diǎn)啥，為什么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