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香忽然歡歡喜喜地跑進院子,嘴里大呼小叫:“少爺!少爺!告訴你個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老爺剛剛在書房檢查大少爺?shù)墓φn,你猜他發(fā)現(xiàn)什么?”
不猜也知道,準是發(fā)現(xiàn)了夏侯瀲放在他桌上的春宮圖。
蓮香等不及謝驚瀾回答,自個兒先說了:“老爺竟然發(fā)現(xiàn)一本裹著《禮記》封皮的春宮圖!這下可把老爺給氣得不輕,親自拿了戒鞭,把大少爺打得屁滾尿流,大夫人勸都不成。哈哈哈,這下大少爺沒功夫來折騰咱們了,聽說老爺足足打了半個時辰,大少爺怕是床都下不來?!?/p>
“……”
謝驚瀾推開窗子,便見夏侯瀲在水井旁邊洗衣服,心里猶豫要不要去給他道歉。正糾結(jié)著,夏侯瀲忽然舉著一條褻褲轉(zhuǎn)過頭來,不懷好意地盯著謝驚瀾。
謝驚瀾見那褻褲甚是熟悉,忙轉(zhuǎn)頭打開柜子,見里頭藏的褻褲不知道什么時候沒了,準是被蘭姑姑收走了。
這時,夏侯瀲萬分討打的語調(diào)悠悠地響起:“驚瀾少爺,您昨晚這是尿褲子了?”
“夏侯瀲,你給我閉嘴!”謝驚瀾“砰”地一聲關(guān)了窗。
謝驚瀾足足三天沒理夏侯瀲,夏侯瀲也不當回事兒,照樣干自己的活兒,順便把秋梧院邊上的鳥窩掏了個遍。
他心里樂得很,謝驚瀾也是個假正經(jīng),看吧,不過瞄了幾眼春宮圖,這小心思就活泛起來了。這個小秘密藏在他心里,每當謝驚瀾擺臉子鬧脾氣的時候他就在心里拿出來取笑一番,再加上他天生心大沒個邊兒,面對謝驚瀾的臭脾氣也能應(yīng)付自如。
對于謝驚瀾的稟性,他自認為已經(jīng)摸了個清楚。
這家伙就是大小姐脾氣,凡事不能慣著,越慣越矯情。
首先,他有令人發(fā)指的潔癖,衣服必須漿洗得干干凈凈,一點兒污漬都不能有,碗筷必須洗刷得能照見人影兒,不洗個四五遍不過關(guān)。其次,這丫的吃飽了沒事干,竟然還管他夏侯瀲吃飯吧唧嘴,飯前不洗手,飯后不漱口。
夏侯瀲吊兒郎當慣了,往日在山上哪有這么多規(guī)矩?況且他是男兒家,大丈夫不拘小節(jié),成天管自己穿得整不整潔吃得干不干凈,那叫做婆婆媽媽。他理解不了謝驚瀾費盡心機給自己撐起來的體統(tǒng)和顏面,也理解不了他心目中對于世家君子芝蘭玉樹的追求,只覺得他純屬沒事找事,是個天生的事兒精。
可誰叫他只是個仆役呢?還是驚瀾小姐的專屬仆役,明知不能慣著也得慣著。夏侯瀲總結(jié)經(jīng)驗,將來娶媳婦兒肯定不能娶謝驚瀾這樣的。
不理夏侯瀲的第三天,謝驚瀾吃過晚飯,照?;乩镂菘磿?。翻開書卷,里頭赫然躺著一朵黃澄澄的小花兒,襯著泛黃的書頁煞是好看。
“喜歡不?”夏侯瀲從窗戶外面探進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謝驚瀾拾起小花兒,一臉嫌棄地說:“都被壓扁了,丑死了?!?/p>
“哎呀呀,這可是人家走了好長的路,花了好大的心思,千挑萬選選出來的,這朵小花兒就代表了我對你的心啊,驚瀾少爺!”夏侯瀲作出委屈的模樣,道。
謝驚瀾看他矯揉造作的模樣,只覺得傷眼傷心又傷肝,撇過頭不看他。
“跟你說正事兒,老爺這回不光自己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人,你應(yīng)該聽過,戴圣言,知道吧?!?/p>
謝驚瀾翻開書卷,漫不經(jīng)心地回道:“嗯,知道。他是爹的老師,岐元二十八年的狀元,選入庶吉士,官至鴻臚寺卿,桃李滿天下,被譽為翰林座師。”
“那可不,鴻臚寺卿是正四品,比你那個假正經(jīng)的爹出息多了。”夏侯瀲從窗戶翻進來,“他要收個徒弟,明兒會在攬芳閣挨個考查謝家子弟的學問。少爺,這可是個好機會,咱們得想法子混進去?!?/p>
謝驚瀾本想訓斥夏侯瀲翻窗進屋的逾矩之舉,聽到戴圣言要收徒,登時睜大雙眼。戴圣言向來愛才,不惜提前致仕,給后起之秀讓出一頭之地。若是能拜他為師,謝驚瀾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可他又憂慮道:“我沒上過正經(jīng)學,只聽了幾耳朵夫子講課而已,書也沒有全部看完。我能行嗎?而且,我偷學之事東窗事發(fā),大夫人想必早有防備之心,只怕我根本見不到戴先生的面?!?/p>
夏侯瀲一把攬住謝驚瀾的肩膀,笑道:“管他行不行的,咱們?nèi)ピ囈辉?,試一試又不會少塊肉。至于那個大夫人,小爺自有辦法對付她。”
謝驚瀾看夏侯瀲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禁心生疑竇:“夏侯瀲,你……你為什么要這么盡心盡力地幫我?”
小爺我心善唄!夏侯瀲不假思索,正要脫口而出,轉(zhuǎn)頭一見謝驚瀾認真看著自己,睫毛羽翼一般輕輕顫動,臉頰白若細瓷,生了點細小的汗毛。
夏侯瀲活了十二年,還沒見過這么俊俏的小郎君,嘴巴一咧,笑道:“誰叫我家驚瀾少爺生得如此美貌,我見猶憐,讓人一瞧就心醉神迷??!我夏侯瀲甘心為您上刀山,下火海!”
“……”
謝驚瀾扶額,他就不該發(f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