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趙老師,我跟胡院長接觸不多,平時也不聯(lián)絡(luò),我這兒就一個全市醫(yī)療系統(tǒng)的電話本兒能翻到他的號碼,要不我?guī)湍蛞粋€試試?”
那頭安靜了,佟西言正猜測他的反應(yīng)呢,趙仲林說話了,語氣有點兒硬了:“小佟,我是客客氣氣的問你,坦白跟你說,你們那點兒事兒我都知道,你,還有你師父刑墨雷,都是明白人也不用我多說什么了是吧,你知道的,胡煒的事現(xiàn)在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了,要是你知道他在哪兒,你替我傳個話兒,他是我拔上來的人,有什么事兒我不會向著外人,你讓他盡早聯(lián)系我,不要等紀檢委查得都差不多了再后悔可就晚了。”
佟西言說:“趙老師,我真聽不明白您說什么。”
“你聽不懂,把話帶給你師父,他聽得懂!”
佟西言讓那頭甩電話的聲音震了一下,拿著話筒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掛電話,低頭繼續(xù)做自己的事。
下班之前梁悅回來了,盡管是牛仔褲小棉襖,清瘦挺拔的身板也帶著一股子氣勢,上了樓直接進佟西言的辦公室倒水喝,說他要出差一個多禮拜。
佟西言問:“去哪兒?”
梁悅說:“臺灣,就是上半年說的那個‘臺灣地區(qū)醫(yī)院管理論壇’?!?/p>
佟西言哦了一聲,說:“要整理什么資料,我讓助理去給你準備。”
梁悅坐在沙發(fā)扶著額頭說:“不用,我讓她跟我一路走?!?/p>
佟西言看他好像很苦惱,問:“有麻煩?”
不問倒也罷了,一問,梁悅砸了一下沙發(fā)扶手,說:“他讓我?guī)麑O子一起去,什么事兒嘛,這又不是全家游旅行團我還帶一孩子!”
這個他一定就是指梁宰平了,佟西言覺得老院長可真是含辛茹苦了,想盡一切辦法培養(yǎng)父子倆的感情,就是不知道倘若有一天真的成功了,他自己是個什么滋味。他跟刑墨雷談過這個事,刑墨雷評價梁宰平是自掘墳?zāi)埂?/p>
佟西言說:“真要是不方便,就跟蔣師傅好好說嘛?!?/p>
梁悅靜了一會兒才不耐煩的說:“再說吧?!?/p>
他在他辦公室一直坐到下班,兩個人各自想心事,打下班鈴了才都驚醒過來,梁悅要請吃飯,佟西言說已經(jīng)有約了,梁悅說推掉。
佟西言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說:“不行?!?/p>
梁悅猜到是刑墨雷了,不滿的說:“肉麻死了,哪天不在一塊兒啊陪我吃個飯也不行?!?/p>
佟西言剛要開口,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對梁悅做個了抱歉的手勢,一邊脫白大褂一邊接電話:“……就來了,停車場等,五分鐘……”
梁悅見人跑遠了,生氣卻也沒辦法,一個人在副院長來回踱步,不久他的手機也響了,不用接光聽那特意設(shè)置的鈴聲他也知道是誰,可他不想接,他真的不想回家。
佟西言在吃飯的時候跟刑墨雷說到了下午的電話,小包廂里只有很低很低的音樂聲,食物很美味,難以讓人放下筷子,兩個人于是像在談一件并不是很重要的事。
一樣的態(tài)度心境卻完全不同,佟西言說到趙仲林那些威脅的話,其實心里不安。
刑墨雷倒是一點兒不放在眼里,說:“他嚇唬你呢,回頭給他個電話,就他那些個包二奶啊包三奶行賄受賄什么的,你也嚇唬嚇唬他?!?/p>
佟西言噗的一下,說:“人家很正派的,說什么呢你?!?/p>
刑墨雷完全鄙視:“正派個屁?!?/p>
佟西言問:“對了,要跟我說什么事兒???”
刑墨雷像是忙不過來說話,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了才說:“一會兒陪我打球?!?/p>
“不行,我得馬上回去?!绷粼耗?。
“你玩兒真的呢?”
“我要以身作則嘛?!?/p>
刑墨雷擦了一下手拿手機,撥了號放在耳邊,通了以后特大牌的說:“跟你兒子說一聲,佟西言不干了,副院長讓他找別人?!?/p>
佟西言瞪大了眼睛,撲過去搶手機,刑墨雷往后躲,手機舉高了笑容很囂張:“逗你呢!小心湯要灑了!”
佟西言氣得不再理他了,坐好了大口吃東西。刑墨雷終于也收拾起了惡作劇的興趣,一道坐著吃完了飯,外面倒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來了。佟西言吃得很飽,完全放松的彎著腰,摸著肚皮有些遲鈍的看窗外,他的腦子這時候轉(zhuǎn)得很慢,幾乎空白。
刑墨雷愜意的點煙,靠著椅背吞云吐霧,透過煙灰看著發(fā)呆的小徒弟。無論是在家還是在單位,兩個人的相處都已經(jīng)是水乳交融,想起來很神奇,長久的面對著一個人,每天都看同一張臉,當年他只是迫切的想要他,有天長地久的祈愿但心底其實也不敢確定能花好月圓到幾時,可一晃,相識至今都二十幾年了。初見他時他的臉甚至還沒有褪去嬰兒肥,那么年輕,說話做事把他當成了天,轉(zhuǎn)身扭頭的瞬間都能感覺到他投過來的信仰般純真的目光,那一身白大褂怎么看著都襯他。人有劣根,越是純潔的就越想去玷污,那大概就是第一次帶他上床的原因,只是沒想到那之后對他占有欲就像瘋長的野草一樣控制不住了。
佟西言感受到對面的注視,轉(zhuǎn)過頭看他,憨憨的笑了一下。那張臉已經(jīng)不再年輕,但仍然白凈,笑時眼角皺紋明顯,含笑的眼睛卻一如從前清澈,隱隱透出來的一種誘惑味道常常讓小護士和年輕晚輩們失神,整個醫(yī)院乃至整個醫(yī)療系統(tǒng)都知道,佟院長溫潤如玉風雅倜儻,他不否認這與床笫歡好時佟西言一直處于接納者包容者的角色有關(guān),而這正是刑墨雷感到驕傲和滿足的地方,一直占有他,影響他,讓他全身上下都是他刑墨雷的氣息,讓所有人一看到他,就知道這是他老刑家的人。
第一次帶他跟胡煒見面之后,胡煒發(fā)過來一條消息,贊嘆說,師娘風情都雅過于所望,師父您老人家艷福不淺。其實這話讓他有些不悅,但介于胡煒其人本來就放浪,便沒有多想,哪里知道他是看在眼里惦記在心上了。
刑墨雷仍不愿意再回去想那天晚上的事情,一想起來就是后怕,悔恨懊惱憤怒驚恐種種情緒都會讓他沒法再穩(wěn)定情緒。
一根煙很快抽了三分之二了,佟西言突然說:“尾巴留長一點兒吧?!弊詈髢煽谟绕涠灸?。他從不管他抽煙的事,這是刑墨雷唯一的嗜好,他戒不掉,上了年紀也不宜強硬的改變生活習性,反正他也早習慣了接吻時麻辣的煙草味道。
刑墨雷聽話的把煙掐了,說:“走了吧?”
佟西言困倦起身,一邊打哈欠一邊跟在后面,很自然的牽住了對方伸過來的手,可一打開門,聽到走廊里有人說話的聲音,他立刻清明了,從那只大手中掙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