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把顓頊和豐隆的事解決妥當后,準備回青丘,去陪奶奶。
小夭本不打算插手太夫人的事,太夫人身邊的人能給她種蠱,自然是巫蠱高手。小夭不認為自己這個半吊子能比對方強,可那人畢竟是璟的奶奶,小夭不可能真的漠不關心。
小夭說:“我想跟你去看看太夫人。”
璟知道小夭的毒術幾乎冠絕天下,蠱術雖然只看她使用了一次,可能讓顓頊束手無策,也絕不一般。璟握住了小夭的手:“謝謝?!?/p>
小夭道:“我不見得能幫上忙,說謝太早了。”
璟微笑:“我不是謝你做了什么,而是謝你對我的心意?!?/p>
小夭甩掉他的手,嘟著嘴說:“少自作多情,我哪里對你有什么心意?”
璟笑看著小夭,不說話,小夭紅了臉。
璟帶小夭回到青丘時,恰好碰上太夫人蠱毒發(fā)作。
璟匆匆跑進去探視,小夭在外面等著。
真真慘叫聲傳來,令聽者都毛骨悚然,苗莆悄悄對小夭說:“難怪大荒內的人聞蠱色變,蠱蟲反噬時真可怕!涂山氏的這位太夫人年紀輕輕就守寡,是大荒出了名的硬骨頭,能讓她慘號,想來蠱毒真是可怕?!?/p>
一會兒后,璟、篌、意映和藍枚從太夫人院內走出來,璟和篌的表情是一模一樣的愧疚難受,讓人清楚地意識到他們倆是兄弟。
小夭走上前,對璟和篌說:“能讓我?guī)吞蛉嗽\察一下身子嗎?”
篌和意映都愣住了,想到璟堅持退婚,立即意識到了什么,卻是不愿相信。篌驚訝地問:“王姬為何在此?”
璟替小夭回道:“是我邀請她來的。”
只有太夫人知道璟昏迷的真相,意映一直以為璟是重傷昏迷,完全沒想到小夭會和璟走到一起。意映質問璟:“是她嗎?”
璟沒有吭聲,意映震驚下,都忘記了掩飾,激動地說:“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意映語氣中赤裸裸的鄙夷讓眾人都吃驚地看著意映。篌咳嗽了一聲,對小夭道:“實在對不起,奶奶不方便見客,請王姬離開吧!”
小夭道:“我想見太夫人,是因為我懂得蠱術。沒有具體查看前,我不敢承諾什么,但若有一分機會能幫到太夫人,我沒去做,于心不安?!?/p>
篌將信將疑:“你懂蠱術?這可是九黎族的秘術,你怎么會懂?”
小夭笑了笑:“反正我懂?!?/p>
璟對小夭說:“我們先回去吧,待奶奶好一點時,我和奶奶說?!?/p>
璟帶著小夭離開了,篌和意映看著他們的背影,都面色古怪。如果是其他女子,還可以說貪圖璟的身份和財富,可小夭什么都有,連眼高于頂的豐隆都在殷勤追求,難以想像她挑來挑去,竟然挑中了璟!
太夫人不想見小夭,可耐不住璟軟語相求,終于答應了讓小夭來看她。
璟剛剛繼任族長,雖然是眾望所歸,但事關太夫人的安危,小夭不想落人口實,才會特意當著篌的面提出要看太夫人,同樣的,她去看望太夫人時,也特意對璟說希望篌在場。
璟明白小夭的心思,嘴里什么都沒說,心里卻是千種滋味。
小夭隨靜夜走進太夫人的屋子時,除了太夫人、璟、篌,還有一位老婦,是長期照顧太夫人的醫(yī)師蛇莓兒。
太夫人微笑著說:“聽璟兒說,王姬懂得蠱術?”
小夭應道:“懂一點?!?/p>
太夫人指指站立在她身側的女醫(yī)師:“她叫蛇莓兒,是九黎族人,曾跟隨九黎族的巫醫(yī)學習巫蠱術,后來淪為女奴,偶然被我所救,帶回了涂山氏。我找了名醫(yī),讓她學習醫(yī)術,她在大荒內雖然沒有名氣,可醫(yī)術絕對不比高辛和軒轅的宮廷名醫(yī)差?!?/p>
小夭打量蛇莓兒,看到她衣襟上繡著小小的彩色飛蛾,不懂的人肯定會看作蝴蝶。小夭突然想起,在九黎巫王寫的書里,她見過這些蛾子,旁邊還有一串古怪的暗語和手勢。小夭不禁對著蛇莓兒邊打手勢,邊念出了那一串暗語。
太夫人和篌都莫名其妙地看著小夭,一直面色漠然的蛇莓兒卻神情驟變,跪在了小夭面前,又是激動又是敬畏,她一邊叩拜,一邊用巫語對小夭說著什么。
小夭小時,娘教過她九黎的巫語,所以她能看懂巫王留下的東西,可她畢竟沒有在九黎生活過,不怎么會說,聽也只是勉勉強強。
小夭連聽帶猜,總算明白了。蛇莓兒把她當作了巫王,害怕小夭懲罰她施用蠱術,對小夭解釋她沒有害人。
小夭用巫語,姐姐巴巴地說:“我不是巫王,我只是”如果沒有巫王留下的毒術,她早就死了,雖然她從沒有見過九黎族的巫王,可是他的的確確救了她。小夭懷著尊敬,對蛇莓兒說:“巫王救過我一命,還教了我盅術和毒術。我知道你沒有害人,巫王不會懲罰你?!?/p>
蛇莓兒欣喜地給小夭磕頭,說道:“您是巫王的徒弟?!?/p>
她算是巫王的徒弟嗎?小夭不知道,她對蛇莓兒叮囑:“不要告訴別人我和巫王的關系?!?/p>
蛇莓兒立即應了,在小夭的拖拽下,蛇莓兒才恭敬地站了起來。
太夫人和篌已認識蛇莓兒一百多年,深知她沉默冷淡的性子,就是對救命恩人太夫人也只是有禮貌的尊敬,可她對小夭竟然尊崇畏懼地叩拜,他們已然都相信了小夭懂得蠱術。
蛇莓兒對太夫人說:“她能幫到您,不僅能減輕您的痛苦,也許還能延長您的壽命。”
太夫人雖然為了兩個孫兒和涂山氏,不惜承受一切痛苦,可沒有人不貪生畏苦,聽到能減少痛苦,還有可能多活一段日子,太夫人熱切地看著小夭。
小夭苦笑,蛇莓兒對巫王真是盲目地崇拜??!竟然不等她給太夫人診斷,就夸下海口。不過,有蛇莓兒在,再加上她腦中有毒王的《九黎毒蠱經》和醫(yī)祖的《神農本草經》,減輕痛苦還是很有可能的。
小夭幫太夫人診察身體,太夫人十分配合。
小夭沒有先問蛇莓兒,而是待自己判斷出是蠢娥蠱后,才和蛇莓兒求證。蛇莓兒立即點頭:“是我養(yǎng)的蠢娥蠱?!?/p>
小夭有了幾分信心,她昨夜就推測過太夫人體內的蠱蟲是什么,已經考慮過蠢娥蠱,也設想過如果是蠢娥蠱該如何緩解痛苦。
太夫人和篌都緊張地看著小夭。小夭對太夫人說:“太夫人養(yǎng)幾只棒槌雀吧!棒槌雀是蠢娥的天敵,再厲害的東西對天敵的畏懼都是本能,若有那百年以上、已有些靈性的棒槌雀最好。讓棒槌雀貼身相伴,雖不能減輕痛苦,卻能延緩蠢娥蠱的發(fā)作,日復一日地壓制著蠱,自然而然就能偷得一段時日。我再回去配些緩解痛苦的丸藥,至于能減輕幾分痛苦,卻不好說,吃后才能知道效果。若真能減輕痛苦,再好好調理身子,多了不好說,多活一年還是有可能的?!?/p>
篌忙道:“我立即派人去尋棒槌雀,一定能幫奶奶尋到?!?/p>
太夫人對小夭說:“我不怕死,可我總不放心璟兒和篌兒,希望能看顧著他們多走一段路,謝謝王姬?!?/p>
小夭客氣地說:“太夫人不必客氣,我也算半個醫(yī)師,為人治病是分內之事?!?/p>
小夭看了璟一眼,說道:“王姬若不嫌老身張狂,不妨跟著璟兒喊我一聲奶奶?!?/p>
小夭看璟,璟希冀地盯著她,小夭笑了笑:“奶奶?!?/p>
太夫人笑點著頭。
小夭讓璟去準備煉藥的工具和所需的藥材,還問蛇莓兒要了一碗她的血,來做藥引。?
涂山氏不愧是天下首富,準備的東西比王族所藏都好。一切準備妥當后,小夭開始煉藥。?她煉制毒藥煉習慣了,雖然現(xiàn)在目的不同,一個殺人,一個救人,可煉藥和煉毒藥并沒有多大區(qū)別,所以做起來駕輕就熟。?
璟用帕子替她擦去額頭的汗:“累嗎?”
小夭笑道:“不用擔心,這和給相柳煉制毒藥比起來,實在太簡單了。”?
璟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一直在給相柳做毒藥?”?
小夭觀察著鼎爐里的火,不在意地回答:“是??!”
璟緩緩說:“那夜,我?guī)缀跤X得防風邶就是相柳。”?
小夭楞了一愣,不想欺騙璟,可又不想泄露相柳的秘密,她有幾分倦怠地說道:“我不想談這兩個人。”?
璟說:“我?guī)湍憧粗鵂t火,你去休息一會兒?!?
小夭靠著他肩膀,說道:“這事你可不會做,全是經驗活,日后我再慢慢教你。”?
一句“日后、慢慢”讓璟揪著的心松了,忍不住眉梢眼角都帶了笑意。被爐火映著的兩人,浸在溶溶暖意中。
七日七夜后,做好了藥丸,一粒粒猩紅色,龍眼般大小,散發(fā)著辛、苦味。
小夭把藥丸拿給太夫人,太夫人向她道謝,小夭說:“我只是出了點力,蛇莓兒卻流了一碗血。”
蛇莓兒說:“太夫人給了我不少靈藥,很快就能補回來?!?/p>
太夫人道:“你們兩個,我都要謝?!?/p>
小夭說:“用雄黃酒送服,每日午時進一丸,這次一共做了一百丸,如果管用的話,我再做。
篌看了眼水漏,提醒道:“就快要到午時了。”
小魚拿了雄黃酒來,璟和篌服侍著太夫人用了藥。
太夫人說:“有沒有效果,明日就知道了。這里有蛇莓兒和小魚照顧,你們都回去吧!”
第二日清晨,小夭剛起身,太夫人的婢女已經等在外面。
小夭以為藥有什么問題,胡亂洗漱了一把,立即趕去見太夫人。
璟、篌、意映和藍枚都在,屋子里沒有了這段時日的沉悶,竟都微微笑著。
太夫人看到小夭,招手叫道:“快坐到奶奶身邊來。”
意映袖中的手捏成了拳頭,卻一臉溫柔喜悅,盈盈而笑,好似唯一在乎的只是太夫人的身體。
小夭做到了太夫人身旁,拿起她的手腕,為她把脈。
太夫人笑道:“昨兒夜里蠱毒發(fā)作,雖然也痛,可和前段日子比起來,就好似一個是被老虎咬,一個是被貓兒撓。”太夫人笑拍著小夭的手,“不管能多活幾天,就憑少受的這份罪,你也是救了我這條老命?!?/p>
小夭終于松了口氣:“有效就好?!?/p>
小夭告辭離去:“剛才怕有事,急忙趕來,還沒用飯,既然藥有效,我先回去用飯了。”
太夫人看小夭清清淡淡,并沒有借機想和她親近,再加上這幾日的暗中觀察,倒覺得璟兒的確好眼光,只可惜她是王姬太夫人不禁嘆息。
待小夭走后,太夫人讓篌、藍枚、意映都退下,只把璟留了下來。
太夫人開門見山地問璟:“你是不是想娶高辛王姬?”
璟清晰地說:“是!”
太夫人長嘆了口氣,說道:“可惜她是高辛王姬,又是黃帝的外孫女!你該知道,族規(guī)第一條就是不得參與任何王族的爭斗,四世家靠著明哲保身才長生到現(xiàn)在!小夭身為王姬,不在高辛五神山待著,卻一直跟在軒轅王子顓頊身邊,深陷軒轅爭奪儲君的斗爭中,顯然不是個能讓人省心的女人,我不想涂山氏被牽連進去。而且現(xiàn)在大荒是很太平,可根據我的判斷,軒轅黃帝和高辛俊帝遲早會有一戰(zhàn),小夭會給涂山氏帶來危機,我不是不喜歡小夭,但為了涂山氏,就算你和意映沒有婚約,我也不能同意你娶小夭?!?/p>
璟本以為奶奶見到小夭后,會有轉機,可沒想到奶奶依然堅持已見,他跪下求道:“四世家是有明哲保身的族規(guī),但規(guī)矩是數萬年前的祖先規(guī)定,當年的情勢已截然不同,不見得會永遠正確,應該根據情勢做變通”
太夫人本來對小夭的兩分好感剎那全消,疾言厲色地說:“你可是一族之長,這些混賬話是你能說的嗎?你自小穩(wěn)重,幾時變得和豐隆一樣沒輕沒重了?是不是高辛王姬教唆你的?”
“不是,小夭從沒有說過這些話,是我自己觀察大荒局勢得出的想法。”
太夫人卻不信,認定了是小夭教唆,想利用涂山氏幫顓頊奪位:“涂山璟,你現(xiàn)在是一族之長,不要為了個女人連老祖宗定的規(guī)矩都拋在腦后!你對得起”太夫人氣得臉色青白,撫著心口,喘著大氣,說不下去。
璟忙把靈氣送入太夫人體內:“奶奶、奶奶,你仔細身子!”
太夫人說:“你答應奶奶放棄高辛王姬?!?/p>
璟跪在榻旁,不說話,只一次又一次重重磕頭。
太夫人看他眉眼中盡是凜然,心酸地嘆道:“你個孽障??!”她撫著璟的頭,垂淚道:“璟兒,不要怪奶奶,奶奶也是沒有辦法啊!”
————
小夭練習了一個時辰箭術,覺得有些累時,把弓箭交給珊瑚,打算去看看璟。
從她暫住的小院出來,沿著楓槭林中的小道漫步而行。因為貪愛秋高氣爽、霜葉紅透,并不急著去找璟,而是多繞了一段路,往高處走去,待攀上山頂的亭子,小夭靠在欄桿上,看著層林盡染落霞色。
苗莆拽拽小夭的衣袖,小聲說:“王姬,您看!”
小夭順著苗莆指的方向看去。她受傷后,身體吸納了相柳的本命精血,發(fā)生了不少變化,目力遠勝從前。只見山下的小道上,璟和意映并肩走著,兩人不知道在說什么,腳步都非常沉重緩慢。
到璟居住的暄熙園了,璟停住步子,和意映施禮告別,意映突然抱住了璟,她似乎在哭泣,身體簌簌顫抖,如一朵風雨中的花,嬌弱可憐,急需人的呵護。
璟想推開她,可意映靈力并不比他弱,他用力推了幾次都沒有推開,反而被意映纏得更加緊,他畢竟是君子,沒辦法對哀哀哭泣的女人疾言厲色,只能邊躲邊勸。
苗莆低聲道:“璟公子太心軟了,有的女人就像藤蔓,看似柔弱得站都站不穩(wěn),可如果不狠心揮刀去砍,就只能被她纏住了?!?/p>
小夭默默地走出了亭子,向著遠離暄熙園的方向走去。苗莆低聲嘟囔:“王姬若覺得心煩,不妨和殿下說一聲,殿下有的是法子,把防風意映打發(fā)走?!?/p>
小夭道:“兩人還沒在一起,就要哥哥幫忙解決問題,那以后兩人若在一起了,要過一輩子,肯定會碰到各種各樣的問題,難道我還要哥哥一直幫我去解決問題?”
苗莆吐吐舌頭,笑嘻嘻地說:“就算讓殿下幫王姬解決一輩子問題,殿下也肯定甘之若飴。”
小夭在山林里走了一圈,就回去了。
珊瑚看她們進來,笑問:“璟公子有事嗎?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苗莆對珊瑚打了個眼色,珊瑚立即轉移了話題,笑道:“王姬,渴了嗎?我走時,馨悅小姐給我裝了一包木樨花,我去給您沖些木樨花蜜水。”
下午,璟來看小夭,神情透著疲憊,精神很消沉,小夭裝作什么都沒察覺,一句都沒問。?兩人靜靜坐了一會兒。小夭端了一杯木樨花蜜水給璟:“這次跟你來青丘,是為了太夫人的病,如今太夫人的病情已經穩(wěn)定住,日后只要按時煉制好藥丸,送來給太夫人就可以了,所以我想先回去了?!?
璟說:“再過三四日,我就會軹邑,咱們一起走吧!”?
小夭笑了笑:“實不相瞞,我在這里住得并不習慣,你知道我的性子,散漫慣了,連五神山都住不了,父王因為明白,所以才由著我在外面晃蕩。在這里住著,言行都必須顧及父王和外祖父的體面,不敢隨意。”?
璟忙道:“那我派人先送你回去,我陪奶奶一段日子,就去軹邑?!?
小夭笑點點頭。
————
第二日,小夭帶著珊瑚和苗莆離開了,沒有去小祝融府,而是去了神農山紫金頂。
顓頊去巡查工地了,不在紫金宮,金萱把小夭安頓好。
晚上,顓頊回來時,看到小夭躺在庭院中看星星。顓頊去屋內拿了條毯子給她蓋上,在她身旁躺下:“倦鳥歸巢了?”
“嗯!”
顓頊說:“璟沒有料到涂山太夫人只能活一年,打亂了計劃,防風意映也沒料到。璟已是族長,太夫人一旦死了,涂山家再沒有人能約束璟,也就沒有人能為防風意映的婚事做主。即使有婚約,可只靠防風氏的力量,肯定沒有辦法逼得涂山氏的族長娶她。防風意映想成為涂山氏的族長夫人,只能抓緊時間,在太夫人死前舉行婚禮。她本來就很著急,你又突然出現(xiàn)在青丘,更讓她如臨大敵、緊張萬分,自然會想盡一切辦法去纏著璟,所以這事,你不能太怪璟,也沒必要往心里去?!?/p>
小夭早知道苗圃必定會把所有的事情向顓頊奏報,沒有意外,嘆道:“我都不知道你派了苗莆給我,到底是在保護我,還是在監(jiān)視我?”
顓頊笑道:“你以為珊瑚不會把你的事奏報給師父?關愛就是這樣,如寒夜里的被子,能給與溫暖,可終究要壓在身上,也是一種負擔。我們能克制著只派一個人在你身邊,你就知足吧!”
小夭道:“我想回一趟高辛,去看看父王。你有什么口信要我捎帶的嗎?”
“沒有。不過我有些禮物,你幫我?guī)Ыo靜安王妃和阿念。你什么時候回去?”
“如果你的禮物能明天準備好,我明天就走。”
顓頊嗤笑:“你這到底是思念師父了,還是想躲開璟?”
“都有。從我蘇醒到璟接任族長,我們一直在被形勢推逼著做出選擇,可不管如何,如今他已是涂山氏的族長,有一族的命運需要背負,我覺得他應該靜下心,好好想想自己的新身份,想想自己究竟需要什么?!?/p>
“你一直說他,你自己呢?你的想法呢?”
小夭翻身,下巴搭在玉枕上,看著顓頊:“不要說我,我和你一樣!我們看似是兩個極端,可其實我們一樣,我們都不會主動地去爭取什么,怕一爭就是錯,都只是被動地被選擇!”
顓頊神情復雜,看了一瞬小夭,大笑起來:“我和你不一樣,男女之情對我無關緊要?!?/p>
小夭笑道:“這點上是不一樣,我想要一個人陪我一生,你卻選擇了讓權勢陪伴一生。”
顓頊撫了撫小夭的頭,嘆了口氣:“明日禮物就能準備好,你明日就出發(fā)吧!在五神山好好休息,發(fā)悶了就去找阿念吵架。”
小夭撲哧笑了出來:“有你這樣的哥哥嗎?鼓勵兩個妹妹吵架?”
顓頊笑道:“也只有兄弟姊妹,不管怎么吵,還能下次見了面依舊吵,若換成別的朋友,早已形同陌路。阿念只是有些天真,并不蠢笨,你上次激走了她,她不見得現(xiàn)在還不明白你的苦心。”
————
小夭在珊瑚和苗莆的陪伴下,悄悄回了五神山。
中原已是寒意初顯,五神山卻依舊溫暖如春。小夭恢復了以前的悠閑生活,早上練習箭術,下午研制毒藥,不過最近新添了一個興趣,會真正思考一下醫(yī)術。
一日,俊帝散朝后,特意來看小夭練箭。
小夭認認真真射完,走回俊帝身畔坐下,感覺發(fā)髻有些松了,小夭拿出隨身攜帶的狌狌鏡,邊整理發(fā)髻,邊問:“父王,我的箭術如何?”
俊帝點點頭,把小夭的手拉過去,摸著她指上硬硬的繭子:“你的執(zhí)著和箭術都超出我的預料。小夭,為什么這么渴望擁有力量?是不是因為我們都無法讓你覺得完全?”
小夭歪著頭笑了笑:“不是我不信你們,而是這些年習慣了不倚靠別人,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總要找點事情來做?!?/p>
小夭抽回手,要把狌狌鏡裝起來,俊帝拿了過去,展手撫過,相柳在蔚藍的海底暢游的畫面出現(xiàn)。小夭愣愣地看著,雖然在她昏迷時,相柳曾說要她消去鏡子中記憶的往事,可等她醒來,他從未提過此事,小夭也忘記了。
俊帝問:“他是九命相柳嗎?這一次,是他救了你?”
小夭低聲道:“嗯?!?/p>
俊帝的手蓋在鏡子上,相柳消失了。
俊帝說:“小夭,我從不干涉你的自由,但作為父親,我請求你,不要和他來往。他和顓頊立場不同,你的血脈已經替你做了選擇?!笨〉垡呀浛催^一次悲劇,不想再看到小夭的悲劇了。
小夭取回鏡子,對俊帝露出一個明媚的笑:“父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和他之間只是交易,他救我,是對顓頊有所求?!?/p>
俊帝長吁了口氣,說道:“反正你記住,我寧愿冒天下之大不韙出兵滅了防風一族,幫你把涂山家的那只小狐貍搶過來,也不愿你和相柳有瓜葛。”
小夭做了個目瞪口呆被嚇著的鬼臉,笑道:“好了,好了,我記住了!啰嗦的父王,還有臣子等著見您呢!”
他竟然也有被人嫌棄啰嗦的一天?俊帝笑著敲了小夭的腦門一下,離開了。
小夭低頭凝視著掌上的鏡子,笑容漸漸消失。
————
俊帝看完小夭的箭術,找來了金天氏最優(yōu)秀的鑄造大師給小夭鍛造兵器。
就要擁有真正屬于自己的兵器,還是神秘的金天氏來為她鍛造,凡事散漫的小夭都認真梳洗了一番,恭謹地等待著鑄造大師的到來。
一個蘋果臉,梳著小辮,穿著破破爛爛的少女走進來,上下打量小夭:“就是要給你打造弓箭嗎?你靈力這么低微,居然想拉弓殺人?族長倒真沒欺騙我,果然是很有挑戰(zhàn)性啊!”
小夭不敢確信地問:“你就是要給我鑄造兵器的鑄造大師?”
少女背起手,揚起下巴:“我叫星沉,是金天氏現(xiàn)在最有天賦的鑄造大師,如果不是族長一再說給你鑄造兵器非常有挑戰(zhàn)性,縱然有陛下說情,我也不會接的?!?/p>
小夭忙對少女作揖:“一切拜托你了?!?/p>
星沉看小夭態(tài)度恭謹,滿意地點點頭,拿出一副弓箭,讓小夭射箭。小夭連射了十箭,星沉點點頭,讓小夭站好,她拿出工具,快速做了一個小夭的人偶,又拿起小夭的手掌,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兒,眼中流露出詫異。
星沉問:“你對兵器有什么要求嗎?比如顏色、形狀、輔助功能,等等?!?/p>
小夭說:“只一個要求,能殺人!”
星沉愣了一愣,說道:“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女人?!?/p>
小夭笑著說:“其實我對你也有懷疑。”
星沉哈哈大笑,說道:“我先回去思索,待兵器鍛造好時,再通知你??靹t一二十年,慢則上百年的都有,所以你不用太上心,全當沒這回事吧!”
沒想到一個多月后,星沉來找小夭,對小夭說:“你想要的殺人弓箭已經差不多了。”
小夭詫異地說:“這么快?”
“并不快,這副弓箭本是另一個人定制的,已經鑄造了三十五年,他突然變卦不要了,我看著你恰好能用,所以決定給你?!?/p>